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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好像越好了似的,爷爷走后的第二年,慧茹9岁,同样的场景也生在这天放学后。
慧茹刚踏进小木屋的木门就听见了大堂姐撕心裂肺的哭声,这次是大伯母走了。慧茹已经知道这是死亡,不是睡着。她想起上次姑姑们是怎么对着爷爷哭的,她也普通一声跪在大伯母身边,一边哭一边说:我还没给你洗过一次衣服呢,你怎么就走了呢。
堂弟,也就是大伯母最小的儿子,跟慧茹同龄,他站在自己妈妈的跟前,看着姐姐哥哥们哭得那么伤心,他抚摸着妈妈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没有掉眼泪。
大伯母是得了冠心病走的,慧茹一直记得这个病,就似梦魇般跟着她,让她多年以后想起,总是选择性地敬而远之。印象中还是健步如飞的大伯母,此刻却安详得躺在厅堂的木板上,头上盖着一块白布,没有平时尖锐的叫嚷声,她安静得像一棵植物,仿佛不曾来过这人世间。
家里又再一次人来人往,来吊唁的,来帮忙的,吹唢呐呢,唱丧歌的,好不热闹。
奶奶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吃一天斋,烧香拜佛。她对这些人间阴间,人世轮回深信不疑,她胆小害怕但不敢言语,坐在屋里的床上,脸色苍白,她说她不去看。
她说:真是命苦,做人难,白人送黑人啊,你弟弟才9岁,她亲妈就走了,可怜啊……
天色暗了下来,拉绳一拉,钨丝灯亮了。
老房子暗淡无光,忧伤又无奈的讲述着生在这偏远乡村黄泥土砌成的小房子里,有一个被世界遗忘了的小女孩和她奶奶的故事。
慧茹要如何才能做到云淡风轻的提起,又不让别人知道她内心已经汹涌翻腾无法自已了呢?
奶奶终究不敢自己住在乡下的小木屋,当慧茹十岁那年秋天,奶奶带她去二伯父工作的小镇上生活读书,住在二伯父的家里,那是一幢三层小民房,二层有一个小走廊,种满了二伯父喜欢的花,一盆一盆,有序的排列在走廊上。当夏季台风天的时候,慧茹就会帮忙奶奶把花一盆一盆的抬下来放在走廊地上。还有那颗拐角的大铁树盆栽,它总是严肃而刚强,种在一个大花盆里,不管是刮大风还是下暴雨,都影响不了它。
慧茹很喜欢这棵铁树,翠绿的枝条,布满尖尖的根根分明的刺,当你轻轻抚摸它的时候,它不会扎人,当你鲁莽的触碰它,枝条上的刺往往会猝不及防的扎你一下。每一根枝条都如它的防身武器,即能让自身保持美丽优雅具有观赏性,也能免受外界的侵害。啊,慧茹多想也变成一棵铁树!
2ooo年,小小的乡镇,闷热的夏夜,铺一个草席在走廊的水泥地上,挨着二伯母躺着,夜空偶尔能看见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偶尔掠过一丝的凉风,家门口有一条小河,对面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菜地。
她在乡镇中心小学认识的小女孩--小颖,就住在伯父家旁边的菜市场里,她的父母平日在菜市场卖菜,周末的时候她就在摊位旁边的小屋子里写作业或者自己玩,一间逼仄的小房间,东西摆的满满当当的,高压锅炒菜锅都是一层厚厚的黑垢。慧茹偶尔会去找小颖玩,她觉得小颖就是一个灰姑娘,长得很漂亮却住在很脏乱的房间里。而慧茹伯父的房子,显得是多么宽敞豪华呀,慧茹和奶奶还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而小颖要和她的父母还有弟弟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睡觉。
慧茹上小学三年级,矮矮胖胖的,留着一头黝黑的短,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但她觉得这样也没关系,她有漂亮的房子可以住,干净的床可以睡觉,还有奶奶和伯母照顾她。她不觉得有爸爸妈妈和没有爸爸妈妈有什么区别?
慧茹的表弟也住在这条街上,沿着街边一直往下走5分钟就能到表弟家了,表弟家是个5层楼的小民房,表弟的妈妈是慧茹的小姑姑,也是奶奶最小的孩子。小姑姑对慧茹特别好,有好吃的都是偷偷塞给慧茹,有一角两角的零花钱也是偷偷放在慧茹的书包里。表弟也会把自己的图画书给慧茹看,那个时候满大街都是樱桃小丸子的涂色书,而慧茹婴儿肥的脸蛋和短短的头,像极了樱桃小丸子。但是慧茹没有看过樱桃小丸子的动画片,她每天放学都跑去表弟家,和他们一起看铁臂阿童木和一休哥,有时候是奥特曼。
慧茹很喜欢美少女战士,尤其是水冰月。动画片到底在说什么故事,慧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是水冰月的美,深深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中。纤细的身材,充满智慧的眼睛,一头飘逸的秀,还有各种漂亮的裙子,要想成为班花,就是要变成水冰月才可以呀。而班长秀贞就是现实中的水冰月,白白的脸蛋,说话轻声细语又很有礼貌,五颜六色的裙子,整齐漂亮的两个小辫子,搭配的凉鞋也是闪闪亮的,太吸引人了!两个小表弟说慧茹和他们一样是个奥特曼战士,秀贞是拿着魔法棒的小仙女,他们更喜欢秀贞,不过慧茹也很喜欢秀贞,她也想变成秀贞。
有一天下午上学的路上,慧茹在经常等小颖的那家杂货店的玻璃柜台里看见一对夹,银色金属质地的,花朵上镶嵌着一圈细细的水钻,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亮闪亮的,比夜晚的星星还令人向往。它们在玻璃柜台里着光,耀眼夺目,好像在跟慧茹招手,慧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心想着一定要拥有它,拥有它,自己也能跟秀贞一样漂亮招人喜欢。
慧茹日夜思念着这对夹,每天路过都要专门过去瞄一眼,是藏在心里的秘密,当她戴上这对夹,一定光彩照人,即将变成城堡里的公主,穿着水晶鞋,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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