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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平常的一夜（第1页）

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男人坐在出租车里等着生意，抬头望着天空思忖在老家可不长这样。那会他常站在阳台，拉着晾衣服的铁条坐在边缘，对岸是一条细长的小河，迎面吹来阵阵凉风，正好可以举起手中的吃剩的西瓜皮朝着田野丢去。

“师傅，丽影酒吧去吗？”

嘴上问着，后座的客人径自坐了进来，男人也没说话摁了下打表按钮，“导航去丽影酒吧。”

“用导航有些不专业了，我还以为干这行都不用导航的。”

蓝白配色的小车戴着顶专治妇科疑难杂症的红色小标语帽在身上，在湍急的车流中穿插，一切都很顺利就是有时会有一两声遵守规则的良好车民的抗议喇叭声。

“没办法了，不过是讨个生活。”

男人盯着眼前的红绿灯，红灯停绿灯行红灯停绿灯行，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下一句是什么了，明明培训的时候说过的。背后同行的喇叭又响了，提醒男人他们把车停在黄灯前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师傅咱们不妨开快点。”

客人看了看表，见男人毫无反应又补了一句。“这一带的暂时还没有装摄像头，安全的前提下必要的加对我们都有好处。”

把脚上的力度加注了几分，仪表盘上的指针随之一震，男人挠了挠鼻子瞥了一眼副驾的客人，真是让人恶心，大晚上坐车非要坐在副驾，副驾就算了还不让他慢慢开，这行情晚上难得逮到个肥羊。好在这客人一直低着头，在笔记本上抄抄写写。

“到了，二十五。”

男人随便报了个数，码表显示有点问题，个位数的位置从他接手这破车以来就没亮过，自然从那时候开始他报价格都是看心情的了。客人也不废话，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掏出三张票子一甩就扬长而去。

“要是每天都有这么豪爽的老板，那我不早就达了。”

不远处的大厦里走出几个年轻小伙，一步一踉跄地往马路边走来。男人又有了活力，抬头的时候看了下表凌晨一点，今晚空车等了一个多小时才上第一个客人，前辈明明和他说这行很赚钱的，“算了，能找到活就不错了。”

男人嘟囔着打开保温杯，喝口水继续战斗。

恰巧今天是毕业的日子，男人看着丽影酒吧旁边的大排档，街边大桌围着一帮学生喝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等到桌上的有人喝到滑倒在桌子底下，男人就知道生意要来了，酒吧里出来的客人一般都有去处了，轮不到他，但是大排档就不一样了。大排档有一大特色就是没有招牌，好吃不好吃都靠口口相传，今儿有人吃的舒服转头就带着新朋友过来也领略一下，一传十十传百，丽影酒吧旁边的那小店就做出名堂来了。男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茬，是带他的师傅给他指的路，到丽影酒吧这来千万别在酒吧门口待着不然等到天亮也没个客人。

看着几个年轻人扶在一起左脚碰右脚地往这边走过来，男人提前热了热车，思考着带着几个酒蒙子在外面多兜几个红绿灯好，把人兜吐一两个在车上，刚好收点洗车钱提前下班了。男人嗓子眼有点干，他刚干这行的时候最讨厌这种乘客了，吵吵嚷嚷地上了车说些没人听得懂的话，还得好说歹说的哄着，他还受不了呕吐的味道。但干了这么久了哪怕来头猪要上他的车要去屠宰场，男人也会默不作声地拉过去的，这就是生活。

“哔哔哔！”

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划破了夜空，男人猛地一回头寻找声音的源头。原来是个同行，男人还在思考啥情况，同行光下车开门小跑到年轻人那，帮忙搀扶着就把人架上了车。

眼睁睁看着向他走来的一行人被架上车，煮熟的鸭子飞了，男人哑然失笑，原来也有师傅没有教过的情况，真是人情练达即文章了。“见鬼，随便转一圈回家去就好了。”

同行拉着一行人回去他们的学校，男人动了车，要去哪儿他还不知道。

女人坐在车上，前一会喝下去的酒这会闹腾了起来，再加上车在宽阔大道上开的很快，底盘不稳有些飘。“能慢一点嘛，不减的话我要吐了。”

盯着车顶的毛毡垫子，女人感觉稍微好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司机听到了她刚才说的话，车没那么摇晃了。为什么会从那里跑出来呢？车上的两个人都没有答案。

有些醉了，但离到家还要一点时间，她想挪下脑袋看看司机长啥样，不听使唤，女人找不到能动的东西，载着她这样的乘客想必是一种折磨吧。想着想着，眼中的毛毡垫慢慢变成了万花筒，里面五颜六色的，天旋地转好像她儿时的玩具七巧板。

是了，七巧板，女人头往下一坠又回到玩七巧板的那个夏天。屋子里的味道女人太怀念了，大乱炖在锅里噗噜噜噜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气味里浸满了炖菜，包含五湖四海的味道，离开家多少年了，还是会想起那土地里的味道。女人推开门看着床上破洞的小熊玩偶，那个洞的位置女人都能记得，就在小熊后脖子上，拿起玩偶看了眼，小熊的脑袋却掉了下来。

难怪人们都说酒是好东西，只需要打开自己胃就能让心更靠近，喝酒伤身体，可身体再重要也不会比心来得重吧。女人又开始口渴了，渴望喝点什么。这时传来一声“开饭了！”

，也是熟悉的声音，唾液分泌心跳加女人冲了出去。

一阵白光，打开门女人现自己还在车上，没有炖菜没有小熊。女人没能回到过去，头还是晕沉沉的，车上静悄悄的，司机去哪了她不知道。耳边传来了声音，有人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送她回家。

再睁开眼的时候，女人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家的床上，“不该喝这么多的。”

女人现在只记得自己抱着床上的大灰熊玩偶哭诉了好久好久。女人拍了拍身边的大灰熊玩偶，转了个身又缓缓睡了过去。

男人大力在油门上加了一脚，雨滴落在车顶出哒哒哒的声响，衬着车里沉默的气息越凝重。蓝绿相间的铁皮盒子在两旁高楼大厦的围观下在马路上一骑绝尘，带起一路水花。等到车离开后，街道重归宁静，只剩下寂寞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