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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的郎君终于睁开眼,修长如玉的手,慢慢掀帘来看。
五大三粗,面上凶神恶煞的龟奴,手里擒了个不过五六岁大的女童,哭泣仓皇的脸,涕泗横流,满身狼狈,看着分外委屈可怜。
谁都知道,这女童被抓回去会是个什么下场——轻则一顿暴打,重则断手断脚,甚至失了性命也不为过。
但他并不是心善之人,淡淡看一眼便落下帘来。
车帘后的声音冷漠无温,“走罢。”
马车继续行驶。
龟奴们也擒着徐落月转身回甜水巷,她绝望抬起头来,那巷子口像一只张着巨口的深渊野兽,恨不能要吞吃她。
徐落月突然察觉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再次死命挣扎起来。
她身子小,人又灵活,龟奴一时没抓住,竟又叫她逃脱了去。
马车还未走远,徐落月一边挥手追赶,一边扬声喊,“大哥哥!我是徐落月!你还记不记得?我是徐家的徐落月啊!你曾与我说过话的——”
身后龟奴穷追不舍,她到底跑不过,被抓住,狠狠踹在了冰冷的地上,接连而下的是疾风骤雨般的拳头。
几岁大的稚童如何忍受得住这样的暴打,不过一会儿,便奄奄一息,瘫倒在地。
但她到底还是渴望着活下去,沉重不堪的眼颤颤巍巍睁开,看向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
天可怜见,它终于停了下来。
车帘撩起,马车里缓步下来个郎君,慢慢走至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声音平静无波,“你说你是徐落月?”
“是。”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扯宋灵均的衣袖,喃喃恳求,“大哥哥,求求你,你救救我——”
他垂眸,看向徐落月拽在他衣袖上用力泛白的指。
曾几何时,也有个小姑娘如她这般,拼尽全力地抓住他,就像抓住自己的唯一期冀。
他也如当年那般心软了一回,颔首应下,“好。”
徐落月被带回了承平侯府。
送她回来的砚书说,这是前户部尚书徐禄的嫡女,因受父牵连沦落去了甜水巷。公子无意看见了她,念及从前和她父亲同在朝为官的情谊,将她带了回来。
又对萧妤晚道:“公子说了,徐家小姑娘受了重伤,需要照料。老夫人身子不好,四姑娘又不及姑娘心细。此事,还劳烦姑娘了。”
萧妤晚看一眼他怀里伤得千疮百孔的小姑娘,点头应下。
于是徐落月又被送到了衔雪院。
请了看诊的大夫来,采薇也给她换了身干净衣裳。
脱衣裳的时候,徐落月小小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全是紫青的淤肿和斑驳的鞭痕。新伤旧伤累在一起,触目惊心。
采薇到底忍不住,红了眼眶,心疼对萧妤晚道:“姑娘,她这是挨了多少打才伤成这样啊?甜水巷那些人也太狠了,她才这么点大,怎么就忍心下这么重的手……”
萧妤晚却轻轻摇头,提醒她,“她来了这里,从前的事再不必提。”
大夫问起,也只是说,“小孩子顽劣,不知从哪儿弄回来一身的伤。小姑娘爱美,还请大夫多上些心,万不要留疤才好。”
那满身的伤哪是顽劣所致。
大夫见惯了高门世家里的规矩,并不多言,只闷头开方,抓药,又细细叮嘱了平日里换药该注意的事。
采薇皆认真听着,待回头送了大夫便来给徐落月上药,却是不敢下手,迟迟疑疑许久。
萧妤晚实在看不下去,亲自净手撩了袖,接过采薇手里的膏药,轻轻涂抹在红肿豁开的伤患处。
她动作极轻柔,但药膏接触了伤处,到底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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