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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望见自己忠诚的君王竟就站在不远处,自己这副耻辱模样似乎已然被尽收眼底,实在感到难言的惊慌失措。方才,他惶然不安地抚着琴的时刻,他们便已经来了么?
他此刻面纱已然揭下,无法再侥幸对方只看到上半张脸不一定认得出他。
既无颜面见,亦不愿身为臣子这般狼狈失态的姿态叫君王目睹,因而听到楚元廷的话语也并未曾关注于他把自己曲解视作了怀远的爱人这样的话,而是更进一步地往令他感到安全的怀抱里钻。
陆淮依凭着挚友宽厚遒劲的肩背遮蔽住自己的脸,素白的手也微微颤抖地搭在裴羽劲窄的腰间,只觉得呈现给楚元廷的是一副内敛腼腆不欲见生的模样,殊不知在他眼里···
在他眼里名唤柳盈的碧衣女子宛如一只羽翼华美又乖顺粘人的鸟雀,十分主动地埋进自己觉得安心的庇护者怀里,自以为这样就能安全无虞,殊不知搂着他的躯体估计已然浑身滚烫烈焰焚身。
是那般的可怜可爱,又那般地让其他渴望予它荫蔽的竞争者感到妒火升腾、灼心摧肝。
楚元廷自从掌了实权,在执政揽权方面称得上进退有度、刚柔并济,但他虽有时亦会权衡利弊让渡自己的决定,本身却不是一个当真胸怀广阔、会为了他人压抑委屈自己的圣人。
于他而言,居于高位这般多年,有什么不可得、不敢为才是稀奇,站在权势的顶端,没那么多烦人的东西可以拿道义礼法来约束他。况且这献艺的姑娘即使与裴羽两情相悦了又如何,连名分都没有,“她”
还是一朵无依漂泊的浮萍。
世界上最绝丽的佳人,理应属于俯瞰苍生那立于山巅的强者。
早在她匆忙上楼时隔栏相望的一眼,他便知道自己二十多载以来空缺了一角的地儿要被填上了。那蒙着面纱一阙《流水》更显这女子除了容色除尘之外亦蕙质兰心、才华过人,更令他坚定心间所思。
他再清楚不过他想要得到“她”
。
替代此时在他看来万分不顺眼的裴羽,亲自把那细韧的腰肢扣在怀里,再把手覆上感受她的不安和惊惶,温情地细细啄吻,直到她适应新的避风港接纳下他为止。
肉食者有肉食者的强硬和掠夺欲,而此刻,在这情爱的斗兽场上,他这匹向来睥睨一切的雄狮便想要对抢占先机的猛虎亮起獠牙,把娇小脆弱的猎物掠夺成为自己的战利品。
楚元廷看出了裴羽对怀中女子的独占和保护欲,便也不再想着从这平日忠良可靠、如今警惕十足的臣子身上入手,而是绕过他直接和颜悦色地对着被搂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片单薄的肩背对着他的陆淮发起攻势。
“柳盈小姐,某方才得闻佳人琴音,着实如听仙乐耳暂明,不禁为小姐风姿深深倾倒。刚好在下也于琴道上略有一些见闻,想与您共讨一番。”
“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是否是某生得过于吓人,才叫小姐这般惊恐,不欲相见呢?”
陆淮哪有听过平时不怒自威的帝王这般带
着落寞和委屈的语气,心里着实为难不已。事情实在是糟得超出了他的预料,瞧楚元廷这柔如春水的模样,显然是把他作心慕的女子对待了。
可他不仅是男子,还是大雍的朝臣、是圣上的官员,即使自己未娶妻子仍是孑然一身,这般的情感都是要叫史官唾弃的,更何况他已经与沈三结发。
陛下若是知道了这女子就是他陆淮,只怕会觉得恶心,日后在朝堂上都不欲用他了罢···况且前些日子他才求陛下赐下了沈三的婚事,叫陛下看见他这娶了亲的人女装,怕是更生嫌隙。
可他今日已然牵连造就了这么多麻烦,一直如懦夫一般躲藏在怀远的身后还妄图欺君实在是万万不应当。如今事态紧急,乘渊和玄宁那还不知如何,他再羞赧再犹豫,这截胡颜、廖二人密谋的计划就当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必须快刀斩乱麻。
陆淮松开了环着裴羽的手臂,他转过身来,盈盈地对着楚元廷一拜,连声音都未再刻意柔化与平时无二,除却敏感地未如平日朝堂之中的恭敬称谓,竟是未想再隐藏。
“自然不是,既公子诚意邀请,我自当与君一叙。”
只是,好似要从怀远怀里挣脱出来的时刻,这人为何还用铁钳似的腕儿辖制他阻他行动。
眼看楚元廷在他抬起头来不再遮挡地与他对视时,眼里闪过恍惚与挣扎,陆淮知晓这人即使没有确认,结合熟悉的声音也应当生出了几分怀疑,已然是沉默不言等待对方下达审判的状态。
裴羽却不想放任他自爆身份,他又拉过陆淮,把他圈入臂弯之中让他面对着自己,甚至十分亲昵地用手把几缕凌乱勾连在面庞前的发轻轻别回耳后。
“公子,羽和柳盈小姐早已互许终身。她生性腼腆怕生,不习惯面容暴露于外人眼里,如今是为羽才这般委屈。望您宽宏大量,便予羽一个面子,莫叫她这般为难。”
言罢,又看着楚元廷,仿佛真的愤怒的情郎要守护自己被人盯上的妻子一般,挑衅地俯身,两个人离得那样近,竟是把唇贴到陆淮的耳侧落下一记轻吻。
楚元廷却不买账,意味深长地冷笑“好一个守护心上女郎的好男儿!某想结识一番,便是我心怀不轨要强迫柳小姐了一般。”
他忽而逼近,离被裴羽的行为有些惊吓到正推拒着要远离的陆淮、禁锢着他不让他继续暴露自身的裴羽都不足三步之距,声音放的很低很低,却叫人心头一激灵。
“怀远,你说陆爱卿他可知晓你幽会的小情儿,生得同他这般相似呢?”
楚元廷趁因他言论被在心上人面前揭穿心思而神魂俱颤的裴羽放松对陆淮的辖制,上前把碧色衣裙的女子“解救”
了出来,凝视着那张清丽脱俗、又万分熟悉的面容,露出了一丝了然。
作为男子是翩翩如玉的浊世佳公子,扮作女子又是如此不染尘俗、婉转纯然的姿态。无愧他觉得十分熟悉似曾相识,却又呆笨愚钝地戳不透这层玻璃纸,盖因美人雌雄莫辨,无论作蓝颜抑或红颜都过于绝艳的浑然天成
。
方才的惊疑不定与震怒(),以及知晓对方身份之后的百感交集最终汇合出了一个让他有几分无法接受的事实——即使这叫他心折的美人就是他想要大用的臣子陆淮⒐(),他依旧不想放手。
甚至这份萌芽的恋慕应当追溯到更早前,当他在朝堂上屡屡难以自制地窥探那生于角落的清雅白昙、觉得颠覆了自己不把喜怒显露于他人的习性时或许就已然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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