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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被窗紗折射出輕軟的光暈,她從貴妃榻上醒來,身上蓋著一床薄被,窗也不知何時被何人關上,睡在窗下,她竟也沒有著涼。
她試圖睜開眼睛,還有些刺疼,又閉了起來,伸手在枕頭附近尋找宋樓蘭的那張帕子,卻摸到一柄玉笛,她忍著刺疼,睜開眼睛查看,這笛子與昨夜的月色很般配,笛尾上還刻著兩個字,是「李危」。
很眼熟的名字,她踩著鞋子,在妝檯上擺放的妝奩里翻出那張宋樓蘭撿到的婚書,那上頭寫的郎的名字也是「李危」。
還真巧。
宋樓蘭豐益堂掌柜的身份不是真的,那他的名字會不會也不是真的呢?
沈蕪是不信什麼巧合的,但她也不信宋樓蘭會吹一夜的笛子給她聽,他又不真的是菩薩。
「傻姑,敖大叔趕了五輛驢車將茶葉全部拖到何東來家的大門口了,我們也快去吧?」趙興在她房門外敲門喊她。
昨晚二人相見,趙興哭得好大聲,還以為她真瞎了,又自責又心疼,沈蕪安撫了很久才讓他相信,她真的沒瞎。
「你在外頭坐會兒,我收拾好就來。」
她摸索著套上衣裙和繡鞋,重梳了麻花辮,最近她的頭髮也養得光滑油亮,鏡子裡的臉嬌嫩白皙不少,好像個子還長了一點,衣裙似乎短了一小節。
不再像剛來這裡時,不僅瘦骨如柴還沒有力氣和朝氣。
東街街尾,何府的門前兩座巨大的石獅子邊,五架驢車停在府門口的漢白玉台階下,何苦正在幫著餵驢乾草料,不知是哪頭不識相的驢,在石獅子底座下拉了一大泡污。何東來被艷紅扶著,一夜間蒼老了十歲,拄著拐杖,扯著嗓子大罵,活像一頭仰著頭亂叫的驢,其餘的驢聽見他的叫囂,果真跟著一起叫了起來。
場面一度失控,不僅刺耳而且很臭。
錢管事並不管他現在如何生氣,也沒有委婉和旁敲側擊,直言道:「老爺,漁利口的人說了,這茶還是給您送過來吧,他們的倉庫用一天要花五十文,時間久了,怕您賴帳。」
何東來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你!就是你!你……你什麼時候成陳小粥的人了?我給你的好處還少嗎?你這個狗東西!」
「我們就像你養的牲口,你高興了就給點,你不高興了就又打又罵又扣錢,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錢管事對他的怒火不為所動,反而喜滋滋地告訴他,「我兒子立秋就要進麓山書院讀書了,我可不想我兒子和我一樣,給人當牲口。」
何苦和斷眉也頻頻點頭,他們是沒有家要養,但他們想要老婆,就他們這個形象和以往乾的勾當,沒有哪個好女人願意嫁給他們,既然有更好的選擇,他們也不願做壞人,他們也想有尊嚴的活著。
「何老爺,不請我進去坐坐嗎?」沈蕪打斷他的咒罵。
何東來馬上閉了嘴,他身邊的艷紅眸中微驚,轉而變得悵然若失,全是後悔,當初三生巷中早知是她,她就該與她真的親近起來。現在回想起來,她說她住在東街八百八十九號,正是陳記的養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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