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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高太后平素里很喜欢温太妃的机敏灵巧,但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站到了旁人那一边,哪怕并非什么大事,到底心头不快——究竟高太后才是姬深的生母兼嫡母,况且姬深还是皇帝,便是高太后晓得姬深这么做不过是为了与自己斗气,又岂有不迁怒温太妃的道理?而温太妃当然也不至于糊涂到了认为姬深这么一站便是拿自己这个庶母看得比生母还重,她这么一说倒是举重若轻,将姬深原本的赌气说成了不忍见她输得太难看,隐隐间又捧了把高太后,高太后闻言,眉头到底松了些。
莫作司亲自去取了单子,折回后高太后命她当殿念了,却听她清声道:“这是霭阳县主亲进凤穿牡丹绣屏一件!”
她话声刚落,温太妃已经笑出了声:“太后现下该认输了罢?”
“当真是凤穿牡丹?”
高太后虽然是知道姬深带了牧碧微往甘泉宫来后有意为难,这才拿了霭阳县主的绣屏说事儿,但与温太妃的争执倒也不假,这会诧异道,“霭阳的刺绣究竟是谁教导的?还是拿错了样子?”
姬深闻言,瞥了眼几上绣屏,果然是一只不伦不类的鹊鸟卧在了一团分不清楚什么种类、只看着花花绿绿的花草里,他虽然不可能去钻研绣工,但身在宫闱又享受惯了身边人的体贴,总不至于连好坏也分不出来,霭阳县主到底年幼,又是宗室嫡女,身份尊贵,凭她绣什么总也有一群人叫好,姬深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倒未觉得霭阳县主失礼,然而如今绣屏就放在了面前,姬深到底觉得有点啼笑皆非,对姬熙道:“二兄,这绣屏可是霭阳亲手所绣,你居然也认差了?”
姬熙也有些尴尬,道:“孤只知她前段时间说要绣个东西与母后表一表心意,只是却不晓得她要绣什么,早先还问过了几次,她只是不肯说,想着是要头一个告诉母后,便也未为难她。”
又解释道,“送进宫来霭阳也未要孤插手,却是趁着王妃进了些吃食时一并送进宫的,不想她倒是记得写单子。”
温太妃忍笑圆场道:“或许县主原本想绣一个喜鹊登梅,结果中间又觉得凤穿牡丹的花样更合适,不论怎么说,到底是县主对太后的一片孝心。”
高太后有些意兴阑珊:“罢了,哀家当初便该多看一眼礼单,今儿可就不必输了!”
姬熙有心要为安平王办成事,这会便凑趣道:“都是霭阳绣艺不精,才叫母后输了这一回,却不知道彩头是什么,便算孩儿头上罢?”
高太后本就疼他,因方才为牧碧微责了他几句,心下颇有些舍不得,这会便嗔道:“不过是与你温母妃玩笑,拿了一串天青琉璃珠子赌她今儿戴的红蜡珠子,哪里就要你来代还了?”
温太妃笑着道:“这是广陵王孝顺呢,霭阳县主绣了头一个屏风就不忘记太后,多半也是与广陵王学的。”
又说,“这会我可知道陛下做什么要站在了我这边了,既然赢了哪有不分彩头的道理,可太后这一串天青琉璃珠恰好十八颗,俱是一样的,若是拆了实在是暴殄天物了,再者我好歹也算陛下的长辈,总不至于赢了赌约却不给陛下分红罢?竟是赢了也只能给陛下,如此陛下再孝敬给了太后,横竖太后猜对了赢了我的红蜡珠子去,输了呢也有陛下在这儿兜个圈子与太后截住了赌注。”
她这么说着高太后与姬深都不禁缓了颜色,高太后嗔道:“你也晓得你是他们长辈,当着晚辈们的面也说的这样可怜,便仿佛哀家是特特叫了他们一起来帮着讹你一般!”
温太妃笑道:“虽然不是太后特特叫了来讹我的,可广陵王与陛下都是太后亲生骨肉,心意相同,一齐儿帮着太后哪里就要叮嘱了?”
高太后固然对牧碧微再厌烦,这会也展颜笑道:“你这话说的,莫不是怨四郎今儿不在因此没帮上你么?”
“四郎亏得今儿不在这里,若不然怕是还要输出东西去,太后忘记从前四郎与陛下斗蛐蛐儿了?”
温太妃眼波流转,盈盈笑道,“四郎啊打小到大都是赌什么输什么的,若他在这儿,我才不与太后赌呢!”
高太后想到从前眼神越发的软了下来,再瞥一眼牧碧微,见她这些时候被刻意冷落无视,但眼角却留意到她始终跪得端正,神色平静不骄不躁,心道到底是个出身不低的,这份沉稳便不是小门小户养得出来。
温太妃常年陪伴于她,如何不晓得高太后的心思摇动,便又悄悄拍了拍她的手,看了眼姬深,意在莫要为了一个青衣使母子生出罅隙来。
“你便是牧齐之女?先起来罢。”
高太后虽然心下还有些不悦,到底开了口。
往事
甘露宫不比其他宫室,此宫独引了城外沸泉,冬日无须炭火也是一片融融暖意,牧碧微跪在了微温的殿砖上并不觉得冷,如今总算等到了高太后问起自己,心下暗松了口气,从从容容的起了身,复行了个常礼,又请了一回安。
见她虽然进宫才几日,却礼仪无缺,高太后倒是歇了几分迁怒之心,但到底还是淡淡的:“你才进宫来不几日,伺候皇帝即使用心怕也有不懂得的地方,要好生请教方贤人,不可自恃陛下对你的怜爱而生出骄横之心,可知道么?”
牧碧微神态自若的谢了她教导,复道:“奴婢谨记太后教诲。”
温太妃和善的笑了一笑,对高太后道:“太后瞧她这模样,像不像当初牧齐才进宫的光景?”
牧碧微听了此话却是一怔,牧齐虽然如聂元生一般也是做过皇子伴读的人,但他与聂元生又有不同——聂元生是姬深幼年时候就伴随左右,陪着他一路读书习武,末了得封太子入主东宫最后登基的人,而牧齐被领进宫中为所谓的伴读时,事实上先帝睿宗那会已经开始议政,而牧齐这个伴读说起来还是高祖皇帝指的,不外乎是因为牧寻早逝,高祖有意照拂牧家这根独苗,特特给了他一个体面罢了。
算起来牧齐入宫为伴读的时候年纪与聂元生才进宫的时候也差不多,牧齐与睿宗年岁很有些差距,论起来比睿宗的嫡长子安平王也才长了不到十岁,这温太妃若是那会就进了宫,那么如今岁数怕是不止三十余岁了,倒是这般的年轻。
听了温太妃的话,高太后倒也有些诧异,复看了几眼牧碧微才摇头道:“不像,牧家固然人丁单薄,况且牧齐这几年驻守边关未曾还朝,哀家也是许久未见他了,却还记得牧齐便是幼时也是极强壮的,当时高祖并先帝见了他还甚为宽慰,毕竟牧寻去的早,沈氏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如今看的这般娇怯怯的,怕是沈氏早该哭开了!”
温太妃笑道:“太后说身子骨,男子与女子究竟不同的,太后且看牧青衣的眉眼,我倒是觉得与牧齐当年一般透着沉稳之气呢,毕竟都是沈太君教导出来的。”
高太后听了又眯起眼打量,旁边姬深有些好奇道:“牧齐进宫那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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