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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电影在某种程度上是时间的花样。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再没有天赋的人,反复演上一百遍,镜头下面也能看,然後无数个这样的镜头堆积起来,就成了一部电影。镜头下面有好演员和蹩脚的演员之分,却很难分出好演员和天才,但如果站在舞台上,一切就无所遁形。话说回来,有几年我有许多去演舞台剧的机会,但是当时贪心银屏上的五光十色所以到了如今还是这个样子。好了,你没问的我也答了,满意了?”
谢明朗思索了一下,也说:“其实照相,也是为了寻找一个决定性的瞬间。为了这个瞬间,需要多次的练习、试验、等待,甚至偶尔的运气。当然了,电影要把一帧帧胶片整合成两个小时以上有剧情的故事,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到那个瞬间,并忠实地记录下来。但就本质而言,二者不是一样的吗?舞台也许是另外一种东西,你对它如此执著,或许更大的原因是你对它不熟悉而已。”
“你以为我是对陌生的领域抱有异常的热情?”
言采这时又笑了,“当年我以为那是在表演,後来发觉不是那麽回事。我一直是平庸的演员,只是运气好碰到了合适的片子而已,以至於在接下来的这些年里,始终在熟悉的圈子里挑选角色。”
“怎麽,你是真的因为想突破别人眼中安给你的套路,所以挑了蜘蛛女?”
“这不是一回事。我从来不介意演相似的角色。在这一行里,能把各种角色演得得心应手的人的确是少数,但演著性格经历皆很相似的人物却在其中演绎出微妙区别的也是少数。在认清自己的才能之後,何必为难自己,缘木求鱼?”
言采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但终於还是说,“角色才是永恒的,每一个演员就像是过客,能做的只是努力留下一点什麽东西而已。”
这句话初听起来语气平平,但谢明朗看著言采表情中不经意泄露出的怀念神色,心中蓦然一紧,仿佛有什麽阴影就在言采身旁缭绕,挥之不去。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言采,於是轻描淡写转开话题:“但观众喜欢新鲜。他们是你们的衣食父母。”
“是啊,然而观众在许多时候也是盲从者。说到底,谢明朗,你是为谁拿起相机?”
谢明朗几乎想也不想:“当然是自己。”
说完看见言采的笑容,他会意,不由也浮起微笑来:“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平庸,每一句话却满是自负,这不是以退为进吗?果然是个自恋又追求完美的家夥。”
“不然我就转作幕後了。”
言采勾起嘴角,双眼哪怕在暗中也光华浮动。
“你看,你应该多说一点,我也好多知道你一点。”
“急什麽。一次都说完了,不也就无趣了吗。”
言采还是在笑,“我总是想著让自己对你的诱惑力长一些。”
这句话似真还假,谢明朗头痛脑热,脱口而出:“恐怕从来都是你离开别人。”
言采神色不变,耳语一般说:“不,如果真的有这麽一天,也是你离开我。”
眼看著话题走向越来越不祥的方向,谢明朗摇了摇头,几乎是在苦笑了:“你扮演完巫师,现在又来演预言家了吗?”
“两种职业我都不喜欢。所以我们还是安心来做情侣吧,偷情的也可以。”
轻轻松松一句话,气氛顿时恢复正常。
言采去亲谢明朗的时候触到他的额头,才知道他又开始发烧,不管谢明朗怎麽强辩自己没事,那一晚到底两个人没有把片子看完,而是早早睡了。第二天的时候天空忽然放晴,不远处的湖水从卧房的窗子看去,在积了厚厚白雪的树木的映衬之下蓝得过分,美得毫无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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