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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温文地开口，明明是笑模样，却觉得他话里话外带着机锋，百八十个心眼子，教人难以招架。

“还好……”

沈香先露了怯，决定任他为非作歹，她不接招了。她说累么，谢青就一直抱着她；若是不累么，保不准待会儿寝房里就要吃尽苦头。

不如什么都不说！

小妻子好识时务，逗得谢青又是扬唇。

只这一回，怕是要让沈香失望了，谢青并没有唐突她的心思，他是真的忧心她劳累，怕她腿酸，这才抱她行上一路。

沈香也不争了，她乖顺地靠在谢青肩头，好像一个值得人偏疼的孩子，伶俐地阖目。

谢青同她耳鬓厮磨，又吻了一下小妻子。

他喜欢这样亲昵，明明不远的路，硬是多走了一刻钟。谢青的足下故意放慢了、放轻了，仿佛岁月也被他拉得很长很长，时光静好。

“小香要睡会儿吗？”

谢青难得开口，惊扰昏昏欲睡的小娘子，嗓音是和风细雨的，绵绵润入心原。受了雨水的滋润，荒芜的草也变得葱郁，渐渐生出了新芽。沈香那些暗沉的、低迷的过往一扫而空，眼里全是谢青的柔情与缱绻。

“嗯。”

沈香应了一声，又绵绵地笑，“但在此之前，我想再亲一下您。”

她明明没有许诺谢青什么好处，但她仍是忍不住吻了谢青冰冷的薄唇。

心情颇好的郎君，为了奖赏小妻子，也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你从前，和祝家的小娘子有过不快，对吗？”

“祝家？”

沈香绞尽脑汁也没想起什么来，茫然摇了摇头。

她不记得了啊。

谢青扬唇，提醒：“小香不记得也好，那我替你记着。”

开腔明明温柔，话尾却带了几分稍纵即逝的狠厉。

沈香深知情况有些不对，她不免又要多问一句：“您说说？”

谢青沉吟了片刻，还是告知了她一些不为人知的坏事。

十多年前，沈香曾赴过祝家一回宴，那日祝家不止请了各家各户的小娘子，还在偏院请了小郎君们吃席。

谢青那时是十多岁的少年郎，在宫中吃了伴读的苦头，早早操练起武艺。平素瞧着是孱弱的读书人，实则武功深不可测，已是高强。

他不厌烦酒席间的推杯换盏，小儿郎也学大人家的腔调交际。于是，他假借如厕的理由，避了一阵。

清秀的郎君飞檐走壁于黑瓦高墙内，也是恰巧，撞见女眷的家宴，看到了角落里慢慢悠悠烹茶的沈香。

那是他的未婚妻，她也来了么？

谢青的郁气散尽，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他本来不该唐突她的，但沈香身上总有吸引他的一重光，引诱他的神魂，谢青不由自主受她牵引。

谢青不免停下步子，遥遥望着沈香——今夜穿了花鹿纹荔肉白底襦裙，发间簪了一朵玉梨花，温婉娇憨，楚楚动人。

谢青观她沏茶的动作，以及灯火下姣好的侧颜。小娘子青涩而稚嫩，却带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清雅，是他不敢冒犯与冲撞的神性。

偏偏这样乖巧的小娘子，也因家境凋敝而受欺，周遭小娘子避开她，只逢迎那时的朝中新贵之女。勋臣家宅往日的显赫，终是成为了过去，眼下大家都是势利眼，要讨好谁、要抬举谁，端看对方家里有几个官人，掂量一下尊卑与地位。

祝家小娘子不喜欢沈香，原因倒很简单，当初她相中沈衔香，奈何沈家无意，他们家的人巴巴登门谈论儿女，闹了个没脸儿。

如今撞上沈衔香的妹妹沈香来家中做客，又怎么不会说两句酸话儿、使个绊子呢？

于是，祝家小娘子有意提醒沈香所用的茶乃是陈茶。

沈香连挑茶团的眼色都没有，可见府上教授茶道的西席学艺不精。这话看着是辱骂下人，实则是故意落沈家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