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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per那邊的拍攝還在繼續,阮之珩不甚在意,只是帶著程曦往電梯走去。
程曦還沉浸在方才的情緒中,面色凝重,沉默不語,整個人看起來懨懨的。
將她的傷感看在眼裡,阮之珩的思緒百轉千回,最後問道:「想什麼呢?」
程曦看向他,說:「我以為你和你爺爺的關係不好。」
在R大的時候,阮之珩便很少提及家中的事,偶爾說起爺爺和二叔,也總是一臉的壓抑和隱忍。後來,他隻身一人去往德國留學,連家人都沒有通知,氣得阮有道對她痛罵,更讓她覺得他與阮有道的關係很差。
「是不好過。」這時電梯到了,阮之珩說著走了進去,「我父母過世以後,爺爺就做主,把我交給阮赫連撫養,阮赫連是怎麼對我的,他其實都看在眼裡。」
程曦有些驚詫,他繼續說下去:「小時候,我以為他是鐵石心腸,任由阮赫連折磨我。後來我長大了,看透了阮赫連的為人,也漸漸明白,爺爺大概是被他那一套『挫折式教育』的理念洗腦了。」
老一輩本就奉行「棍棒底下出人才」的教育方法,阮赫連對阮之珩越嚴厲,阮有道便越覺得他負責任,進而忽視了阮之珩的真實感受。
他中年喪妻,復又喪子,看著阮之珩,便覺得長子和原配還在身旁。他當年阻止阮之珩去德國留學,不過是陰影作祟,害怕家人一個個都離開自己。
這是十分自以為是的教育理念和親子觀念,不知阮有道在罹患老年痴呆症之前,是否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程曦看著阮之珩,只見他面色平常,一雙肩卻微微向前塌著,不似平日裡那般昂挺胸。她有些心疼,只說:「他已經變成現在這樣了,過多的責怪只是在折磨你自己。」
「我知道。」阮之珩說著,突然自嘲地笑了一下,「說起自以為是,我其實不比他好多少。」
十年前,他不也是自以為是地認為要先謀前程再談感情,才會一意孤行地遠赴德國,把程曦一個人丟在國內嗎?
此時,電梯抵達一層,阮之珩像是不知該如何面對程曦一般,率先走了出去。
程曦跟在他身後,只覺得他那微微佝僂的背影像是針一樣地扎在心裡。她快走幾步,與他並肩,喚道:「師兄。」
她叫得很輕,像是一片羽毛撫過他的耳畔。阮之珩聞聲放慢了腳步,與她對視。
只聽程曦說:「我爸對我說過,人努力向前的動力有三種:愛、恨、怕。但恨和怕都是有限期的,當你掙脫的時候,它們就失效了,只有愛是永無止境的。」
談話間,他們已經走出了療養院。此刻臨近傍晚,天邊湧起了稀薄的餘暉,而阮之珩覺得,程曦的眼神比那即將燃燒的晚霞還要燦爛。
他突然問道:「他什麼時候和你說的?」
程曦一愣,答:「就是十年前,我們剛分手的時候。那時候,我日日怨恨你,卻又不想日漸消沉下去。所以總和自己說,我要過得比從前更好,這樣有朝一日再重逢,才不會被你看不起。」
彼時他們剛分手,程曦一度無法接受阮之珩不告而別的事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一個被拋棄的人,並因此自卑到了極點。
這種心態不斷發酵,自卑升級為一種強烈的想要自我證明的情緒,她又開始發奮圖強,努力學習,高密度地參加社團活動,不停地認識朋友,渴望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和魅力。
直到程素聞放心不下,從杭州飛到B市來看她,只覺得一向開朗樂觀的女兒已經變身成了一個走火入魔的「者」。他想盡辦法開導她,於是就有了那一番對話,程曦也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多嚴重。
這是兩人重逢後,程曦第一次主動提起自己分手後的心境——前幾次,她總說自己原諒他了,不需要他的對不起,可今天,她卻願意敞開心扉,把這段不堪的回憶,當成一劑良藥贈送於他。
就像十年前的無數個日夜,她都願意委屈自己,化身為他生活中少有的光和熱,溫暖他淡漠涼薄的內心。
「雖然你爺爺已經忘記了很多事。」程曦沒有察覺阮之珩此刻的內心翻湧,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但他記得給你糖吃,說明他其實是很愛你的。」
阮之珩不禁動容,眼神堅定得像要貫穿她的內心,道:「所以,你也願意相信我愛你,對嗎?」
程曦沒想到話題會轉向這個方向,思緒驟然混亂,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阮之珩見她不說話,也不追問,只從大衣口袋裡摸出那顆話梅糖,遞到她面前,說:「吃糖。」
程曦倏地明白,他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兩人對視良久,誰都沒有說話。過去種種,猶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閃過,程曦仿佛做了什麼決定,正準備伸手去接,突然一個人影閃過,只見harper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阮之珩手裡搶過那顆糖。
他快拆開包裝,一把把糖塞進嘴裡,咕噥道:「哥,你偏心!只給程曦姐姐糖吃,不給我!」
想是視頻拍攝已經結束,harper又恢復了那一身誇張的裝扮。他鼓著腮幫子,嚼著糖,臉上洋溢著搶奪成功的喜悅,沖阮之珩「略略略」地做了個鬼臉。
可他並沒有得意太久,因為他看見自己那個向來喜怒不行於色的堂哥,正沖自己露出一個「你找死」的表情,擼起袖子就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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