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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儿听了这话,便知道这素梅同大奶奶身边的人不睦,倒是正好收做臂膀,因此点头笑道:“亏得姐姐提点。”
说这忍着酸痛下了床,外头春杏已经备了沐浴用的药汤,素梅春杏服侍着沐浴了,方觉好些,便起来梳妆,因是第一遭去见大奶奶,怕打扮素净了,叫人比下去,因此衣裳簪环穿脱了三四回才准定,也不及用早饭了,扶着素梅的肩,带着春杏,铃儿,由两个妈妈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金大奶奶住的正房去了。
金大奶奶住的正房,是一溜六七间面南坐北的高屋大厦,漆黑飞檐,雪白粉墙,朱红窗棂,挂着大红缎子满福字的半旧门帘,帘外站着两个七八岁的小丫鬟,不说衣裳打扮都是一样的,连眉目都相似,竟是双生子。打头的陈妈妈,上前几步笑道:“新姨娘来给大奶奶请安了。”
就见门帘一挑,出来个穿着银红比肩的丫头,圆圆脸儿,却是金大奶奶跟前的冬竹。冬竹笑道:“原来是新姨娘到了,奶奶正等着呢。”
见嫡生嫉
小丫鬟高高挑起门帘子,团圆儿来到大奶奶房中,抬眼观瞧,对门一副美人图画,画上美人儿体态丰腴,容貌艳丽,衣带凌风;左右是一副泥金对联,上头是龙凤飞舞墨汁淋漓的草书,团圆儿虽然美貌,只可惜是个睁眼的瞎子,竟不认得那是吴道子的画,张旭的字,只知道好看。桌椅扤凳俱都是紫檀花梨所制,团圆儿倒是认识,又惋惜椅褡桌围虽是苏绣细工制的,已然半旧,却不识这是积年富家才有的气派,不似那等乍富人家,桩桩件件恨不得金装玉裹起来,只怕人不知道自己有钱。又见桌上只摆着一只青玉釉斜肩瓶,瓶中只供着几支长长的孔雀翎毛,门帘子一动,风吹进来,翎毛便微微颤动,煞是好看。
团圆儿正打量,便听得脚步响,见两个丫鬟扶住个二十出头的妇人走出来,那妇人淡扫蛾眉,薄施脂粉,头上梳着堆云髻,斜插着支凤头金步摇,凤嘴中衔着一串明珠直挂鬓边,粒粒滚圆;耳垂明铛,身穿家常的雪青色绣梅花缎袄,内衬着玉色小袖,系着素色百褶裙,移步间露出褶间绣的碎花来,一派端正气象。
团圆儿心知这便是金大奶奶了,忙低头在一旁站了。金大奶奶在右侧主位上坐了,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装束艳丽,脂光粉滑,端的是个美人儿,微笑道:“是丁姨娘罢。”
团圆儿忙翻身跪倒,启朱唇,吐莺声:“贱妾丁氏月华见过大奶奶。大奶奶万福。”
冬竹早捧了茶来,团圆儿双手接过,奉在金大奶奶眼前,金大奶奶接过茶,略喝了一口,便笑道:“快将丁姨娘扶起来。”
冬竹秋月应了声,过来扶起团圆儿。夏荷已捧上一只漆盘来,盘中一柄尺许长镶金碧玉如意,金大奶奶笑道:“这如意就给妹妹道喜罢,不值什么,你不要嫌简薄。”
团圆儿忙接了,口中道谢。
金大奶奶方叫团圆儿坐,团圆儿推辞几句,便告了坐。跟着团圆儿来的铃儿也进来给金大奶奶磕头,金大奶奶便叫她抬起头,瞧了容貌,细问了家乡年龄,听说是拐子拐的,不由感叹一回,回头吩咐道:“带这孩子下去,今年给你们做的衣裳也给一套她,再抓一吊钱给她,她还小,以后有规矩不到的地方,你们好好同她说,不要吓着她。”
春梅应了,过来拉着铃儿去了。团圆儿也起身道谢。金大奶奶跟前几个丫鬟也过来给团圆儿磕头,团圆儿忙起身道:“姐姐们快别如此,妾不敢当。”
金大奶奶笑道:“你不需这样拘礼,我不是那等凉薄不容人的。用早饭时,我就同相公说了,昨儿妹妹初度,身上必不爽利,今儿就好好歇着,明日来见礼也使得,不料你还是来了,倒叫我有些过意不去。”
团圆儿叫她说得一阵脸红,只觉是自己来的晚了,这大奶奶生气了,只是瞧她脸色又不像;又听说起原来员外一早就来陪着大奶奶用早饭,不觉心上泛酸,脸上却还是堆着笑道:“奶奶这样说,妾更不敢当了。”
她们正说话,就听外面小丫鬟说话:“奶奶,员外来了。”
说了,就听苏员外笑道:“你们姊妹在说些什么?”
自己打起门帘走了进来。
团圆儿见苏员外进来,忙站了起来,却见苏员外径直走到左侧主位上坐了下来,对着金大奶奶笑道:“都这会子了,还说着话呢,你们姐妹倒说得来。我只当早散了。”
金大奶奶笑道:“敢情员外是来要人呢,罢,我不敢留了,你带去罢。”
苏员外忙道:“奶奶说哪里话,她新来初到,听你教训些规矩也是应该的。”
说了又对团圆儿说:“你奶奶是最和气的一个人,日后你处久了就知道。”
说了,又对金大奶奶一笑。
金大奶奶笑道:“相公太夸妾了,几个丫头都叫妾纵得没规矩了,哪还能□人呢。倒是妾今儿起早了,现时头正晕呢,相公带着妹妹去吧,我好躲懒去歪会子。”
苏员外同团圆儿正在新鲜头上,回房不见她,知道在金大奶奶这,便过来瞧瞧,听得金大奶奶这么说,虽巴不得,到底夫妇已久,听她说头晕,只当是旧疾犯了,便问:“请大夫了没有?”
团圆儿也巴不得走,听金大奶奶这样说了,见苏员外不动自己也不好动的,只好半低着头,一双眼却斜斜飞上来瞧着苏员外。金大奶奶瞧在眼中,仿佛不见:“多谢相公费心,不过起早了,哪里就要请大夫了。”
说了便赶苏员外同团圆儿走,苏员外借机站起身来,道:“那你好生歇着,我晚上再来瞧你。”
团圆儿也起身,向金大奶奶福了福,道:“妾告退。”
金大奶奶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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