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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植笑。
“噢……”
我赶紧一本正经地进入诵读文章的状态。
曹植只扫了一眼:“这册《东观汉记》抄录谬处太多了,你去关内侯王粲府上去借,董乱前的稀世奇书,他那儿多的是。”
“我跟他又不熟,哪敢冒昧叨扰,真羡慕你在许都有那么多好朋友。”
“那可不,这从荆州新来许都的文人,我可是大半都了解的。”
“除了王粲,听说你最近还跟荀令君长子荀长倩走得挺近的,改天引见他们给我认识认识呗!”
“自然可以,我曹植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不过,你要他们认你这个良友,须得拿出点真才实学来。”
“哎呀,有曹大才子陪我读书,吾复有何忧?”
…………
从前虽在崔府和曹府都摸过琴弦,到底无师教授,没有毅力和恒心。但养病期间,在曹植的耐心引领下,我总算入了音乐的门槛,基本能掌握五音,并弹奏简单的旋律。曹植教我弹的第一首曲子,就是郭嘉临终前想听的那首《子衿》。
“那日我将你敲打的音律暗记于心,依着郭祭酒的性情更正了几个音,重新谱了首《子衿》,你听听,可是祭酒当年借用《诗经》古辞,自创的旋律?”
“是,就是这个……”
鼻头一酸,我说不出话,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那你再听这支,没记错的话,这应是你当日第一遍弹的另一首《子衿》,而且还是乐府平调曲……”
“不,第一支它不叫《子衿》。”
“那叫什么?”
“《短歌行》,”
我坚信地说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这是丞相当年为郭祭酒作的辞。”
“竟是父亲所写?原来如此……”
曹植相信了我的话。但他并不知道,《短歌行》是曹操十年之后宴请外宾时的作品。
“春寒料峭,还是关了门窗,继续点灯读书吧,阿缨?”
曹植见我出神不语,便起身关了沙沙作响的木窗,可我坚持要敞开窗户透气,将头伸出窗外。其实故作倔强姿态,是不想让曹植看着我噙着泪。
“唉,为何总见你泪眼模样?”
“我也不知……”
我低头支吾道,“哭是最没用的行为,却是最不费力但能缓解情绪的办法,思虑多了,流泪便成了抚平情绪的习惯。”
曹植安慰道:“‘星汉照我,去自无他。奉事二亲,劳心可言。穷达天为,智者不愁’,虞舜尽孝于田垄,烝烝不违仁;伯瑜年七十,彩衣以娱亲;丁兰刻木事亲,朝夕致三牲;董永卖身葬父,神女为秉机。阿缨,今后你只须怀有曾闵之孝心,与族兄弟共使令叔享得天伦之乐便罢,又何惧来路多艰?”
于是袅袅熏风下,我屏气凝神,重坐回席上,一连贯弹了数十遍那曲《子衿》,曹植知何故而不制止,只是在旁静静候着。曲罢止弦音,户外乌云咸集,春雷声下窗棂颤动,我颔首垂眉,暗语低喃,惘然恍若梦醒。
“奉孝,你听,这支《子衿》,我终于会弹了,而且再也不会弹错了,也不会唱错了,可你呢……”
惠风和畅,珠帘徐转,银铃振振,又是一年迷蒙细雨时,我多么希望,堂外阶下,仍矗立着一位独对落花飞鸟的布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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