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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捡起叶拾之倚在桌旁的琴斜着搂了,鹿鸣涧笑嘻嘻转了一圈:“画本里的世家风雅公子哥儿,往往都带几个貌美的抱琴、司棋侍女,叶大人有了我,这下不就可以效仿了?”
“我的假身份不是你说的那种设定。”
叶拾之却从鹿鸣涧手里不着痕迹地接过他的五弦琴,重新放下,摇头道,“既然姑娘不介意扮内眷,那到了地方,无论面对什么人,你就切记,你就是我焦不离孟的夫人。”
叶拾之声音沉哑,语速虽然不慢,但听感极为清晰,这最后一句虽然云淡风轻,内容却还怪撩人的——
鹿鸣涧登时微微一愣,继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唐珂着一身朴素群青劲装,脸蒙黑布,头罩斗笠,行于扬州酒楼一条街的后巷。
繁华的背后往往是落魄,光鲜的阴影里也藏着肮脏。此处,便正是扬州热闹街市的暗面,藏污纳垢之地,充斥着主要是食物等垃圾的酸腐臭味。
铜钱会众喜欢排场和奢华,当然通常出没于城市喧闹的街道之中,往往居住于有名的酒轩,比如这条前街。铜钱会自行驻扎的营地则一般摆有宴席,并配华盖般的大伞,当条件受到限制时,华丽的锦旗也是醒目的标志。
但如今很多会众已经负债太多,被从酒楼和高轩中驱赶出来,只能在无人的破庙、城门的桥洞等尚能避风遮雨处,将就过夜。
某间大酒楼的后门外,好几只泔水桶靠着窄巷的灰墙摆着。窸窸窣窣,有个衣服破破烂烂的人,正扒在两个大桶间,淘着能吃的东西,往嘴里塞着。
唐珂望着这人的背影,蹙着眉又走近了几步,方停下脚来。
没想到这人还是挺敏锐的,感觉到有人观察和接近自己,倏然回过了头来,从脏污成绺的乱发间,瞪大了眼瞧着唐珂。
“……小珂儿?”
这脏花子眸光晶亮,惊疑不定道。
“你眼力还是那么好,斐叔。”
唐珂没有再靠近他,语气复杂道,“我向他们打听你。都说你腿废了,做不了事,如今在这边乞讨。”
();() “嗐,让讨债的追上了,只是折了腿,人没死掉,已经不赖了。”
唐斐居然很开朗地笑了,露出一口黄牙,“哪里算得上乞讨?街边的位置都被丐帮牢牢把持着。叔这样的废人,只配拾口荒吃吃。”
一道寒芒在暗巷中亮起,唐珂手里的匕首划破空气,眨眼之间,她已经到了昔日的叔叔面前。
银刃对准了唐斐的额心,唐珂并不嫌他恶臭腌臜,近乎与他只隔了一拳的距离,冷然问道:“你害了我爹,白圭就是这样奖赏你的?”
唐斐隔着锐刃正视唐珂,眼神毫无畏惧,抽抽嘴角道:“我对不起彰哥。那时他们威胁我,我若不害你爹,他们就不给我药……我真的受不了,我恨不得死了。”
唐珂听得心凉如坠冰窟。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她爹也说过。
“你现在还有瘾?”
“没了。断腿时流太多血,人没死,痛精神了。”
唐斐自嘲地说,似乎透过唐珂看见了久远的过去,“当时那种痛苦老子都能熬过来、没死成,这药瘾发作时的难耐,反而显得不足言死了。”
唐斐咂吧了一下嘴,想起那时走投无路,撞进某间酒楼的泔水间。他战斗经验丰富,知道那腿是已经留不得了,便断然挥刃,自己将其砍断——
亲眼见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和自己分离,是一种奇诡的体验。眼前一黑,好像魂魄脱离了头顶,升至半空,俯瞰着自己断裂开,满地的鲜血。
唐斐用最后的力气给自己包扎了一下,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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