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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半神（第1页）

暗沉的雷云已经将明亮的阳光遮挡，让整片战场陷入阴冷的昏暗之中，只有灼烧着的火球不时为这片昏暗之地添一把火光，所到之处暂时变得明亮、热烈，爆出一阵喧嚣的嘶吼和哀嚎。

开颅者埃克斯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他终于知道自己在死亡面前竟也会浑身战栗，他仍想活下去，即便死亡将给他带来荣耀，他似乎能够体会到自己的族人是怎样倒在冰冷的大地，带着悲哀和悔恨、谎言与空虚。

他紧盯着黑色头盔眼睛处的空隙，那深邃的空隙中透露出冰冷的白光，如刺骨的寒冰。埃克斯不禁浑身颤抖，说不出任何话，只能等待着自己悲哀的终结。

“砰！”

一阵连续不断的震耳轰鸣从战场中央爆，暗沉的雷云中心，数十道巨大的黑色闪雷劈向战场，夺取附近所有战士的性命。

身着黑色铠甲的战士转动头盔，用散着冰冷白光的眼睛看向战场中央。埃克斯也转头看向那里，“仪式开始了，混沌和毁灭的半神即将降临。”

他心想。

身披黑色铠甲的战士松开埃克斯的纯黑色的右手臂，提着沉重的灰色巨剑，那把巨剑已经逐渐失去了耀眼的纯白色光芒。他朝着战场中央走去，步子并不急促，甚至可以说异常镇定、从容，每一步都如岩石般坚定。

“你打不赢的！即便是你。”

埃克斯冲着身披黑色铠甲的战士喊道，他确信铠甲内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少年，“那是象征着混沌和毁灭的神明，整个战场上死去的战士滚烫的鲜血和灵魂是祂的祭品，人是无法战胜神的。”

身披黑色铠甲的战士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他继续说，甚至像是在哀求，“我知道你并不畏惧死亡，因为你并非那身铠甲中的少年，当他被毁灭的神明杀死，你却仍能继续存活！”

身穿黑色铠甲的战士注目凝望着埃克斯，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埃克斯，活下去吧。”

埃克斯由于震惊而楞在原地说不出话，铠甲中说话的人的声音仍是柯里。可能猜错了，那个人或许一直未曾变过，话说怎么会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操控另一个人的身体，在看不到的地方，从未听说过。他心里止不住出现这类想法，强迫自己接受事实。

一阵沉闷的响声打断让埃克斯从迸的思绪中惊醒，他看向柯里所在的方向。

柯里倒在冰冷的大地上，如同一把长时间过极限的弯弓，在又一次拉满时终于断裂，被遗弃在冰冷的战场边缘。

此时，幽暗的黑色雷云之下，战场上接近一半的战士已经倒下，或被斩断头颅和身躯，或被烈火烧成黑色的焦炭。剩下的人仍嘶吼着，他们不在意焦灼的烈火或闪烁的惊雷，仍挥舞着沉重的战斧或锋利的长剑，为了最后的、甚至几乎能触摸到的、最后的终结奋战。

突然，幽暗的黑色雷云仿佛失去让它们漂浮于空中的力量，或者填入了更沉重的某种未知物质，瞬间化为黑色粉末般的烟尘落向战场，将战场中央的血肉和尸体笼罩，形成一片巨大的、遮蔽视线的黑色浓雾。

这团浓雾吞噬战场上倒下的无数战士的血肉和灵魂，为半神的降临献上祭品。

后世最出名的诗人们并未将这带给盖狄恩毁灭的神明写进他们的歌词，他们中的大多数总是擅长通过修饰和美化，将一场值得纪念的胜利描绘成惊天动地的胜利，将一位伟大的英雄描绘成神明的化身。

因为他们的听众总是向往美好的生活和世界，渴望听到能让自己振奋，并能让他们在艰难的生活中暂时摆脱现实，在虚假的美好与光明中寻找一个足以藏身片刻的故事。他们渴望听到大团圆的结局，宁愿相信虚假但甜蜜的谎言，却没有勇气接受充满苦难的真实。

但也有几位不那么受到人们喜爱和赞美的诗人，用学者的严肃态度将他们了解到的事件用不那么华丽的词句记录下来，他们不去迎合人们的偏好，所以受到几乎所有人的冷眼和排挤。但如今我们需要感谢那些不那么出名的诗人，至少为了他们用不那么像诗歌的词句将带给盖狄恩毁灭的神明的降临记录下来。

娜希4633年，剧毒的科斯坎特王对多种族的米多动战争的第十一个年头，守护米多边境四百年的铁壁的盖狄恩，在象征混沌和毁灭的半神降临后陷落。

浓重的雷云落在混乱的、充满嘶吼和悲鸣的战场，如同一头巨大的野熊护住自己猎物的尸体，这团雷云也如浓雾一般笼罩着无数死去的战士的尸体，它吮吸流淌在冰冷大地上的鲜血，吞噬仍未变得僵硬的英勇战士们的尸体，那是献给半神的祭品。

随着一声响彻整个战场、洞穿耳膜的狂吼，之前还在疯狂拼杀的魔兽战士和守卫军纷纷安静下来。黑夜般的浓雾在饱食血肉和灵魂之后，迅压缩、凝聚在中央的位置，随着浓雾褪去，露出平坦的、甚至称得上整洁的战场，没有任何被斩断的身躯、被杀死的战士、或是洒向大地的鲜血。

纯黑色的浓雾逐渐凝聚为一个魁伟的身形，战场上的所有生灵都能感受到，浓雾里潜藏着一个庞大、恐怖的生命，它（祂）比最高大的巨兽还要魁伟，如一座巨大的、难以攀越的山峰。

一阵骇人的寂静之后，魔兽战士们纷纷举起沉重的战斧或战锤，出振奋的欢呼和战吼，庆祝他们的半神降临。守卫军则由于感受到死亡的强烈压迫而陷入难以摆脱的惊恐，仿佛森林中被巨熊骇人的吼叫惊吓而逃离的成群飞鸟，他们也被这位半神雷鸣般的狂吼震慑而难以控制自己的身躯，木然站在原地，如虔诚的信徒像他们的神明祈祷那样，仰望已然降临的混沌和毁灭的半神。

浓雾散尽，这位如高耸巨大的山峰般的半神拥有岩石般厚重坚硬的灰色皮肤，同魔兽一样不合比例的硕大的四肢，祂的头颅在庞大的身躯和健硕的肌肉上显得有些小，若不是头顶的四支巨大沉重的犄角起到了平衡了头部大小和重量的作用，祂的长相大概不会显得那样威武，足以震慑所有有死的生灵，甚至很可能会有些滑稽。

之后是狂乱的虐杀，“有死的生灵无法挑战神明。”

这句话也许是对的。这位新诞生的半神陷入极度混乱和饥渴的状态，如同一个月没有进食的巨狼看到牧人的羊群，祂也近乎疯狂地杀死战场上仍存活着的生灵，塞进自己深渊般的巨口之中，不论人族士兵或魔兽战士，似乎祂在诞生后获得的第一感觉是饥饿。

疯狂的悲鸣淹没在祂震耳的吼叫声中，魔兽战士和守卫军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逃离这位饥饿的半神，他们被恐惧夺去了思考和理智，不辨认方向，不少魔兽跑向盖狄恩城的方向，同样有不少守卫军逃往魔兽军团的阵地。

祂吃饱后，似乎恢复了理智，转动生有巨大犄角的头颅，快扫视整个战场，随后出一声震耳的巨吼，挪动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让脚下的大地剧烈震颤，祂朝着盖狄恩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