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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坐到榻边,握着妻子的手。
八福晋睁开眼,刚要张嘴,见张格格站在一旁,又合上了双唇不言语。张格格见状,知道自己多事了,赶紧带了侍女退下,将房门牢牢关上。八福晋这才虚弱无力地说:“太子妃把那对耳坠送给了四阿哥的新格格,我亲眼看到的。”
又是耳坠,什么耳坠耳环的,胤禩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再三劝妻子,不论是对外人还是对她自己,都要一口咬定弘晖的死和她没关系。既然没有人亲眼看到她杀人,只要她死不承认,谁也不能轻易定罪。可她却一而再地被各种似真似假的消息弄得情绪激动自乱阵脚,这样下去,不等别人查到他们头上来,她早晚都会自行暴露犯下的罪恶,到时候,胤禩的前程也完了。
想到这些,胤禩内心一阵冷笑,也许他的前程,早就完了。
如今事情不明朗,他不知道父亲或兄弟们,甚至其他人查到了哪一步,是已经有了答案,或是依旧没有结果?这些日子以来,父亲对他的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是父亲还不知道真相,还是他不动声色,故意等待自己有一天被罪恶吞噬?就像太子一样,让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他,在皇帝的放任下,一步步走向堕落。
此时,下人来通报,说十四阿哥到了,胤禩心头又是一沉,他总觉得十四弟渐渐成了包袱。他并不能像掌控九弟、十弟那样对付十四弟,而十四弟却不断地将一些事戳在他的心头。与十四弟的相处,越来越成了一种应付,甚至是周旋。十四阿哥总给他一股无形的压力,好像这个弟弟能洞悉自己的一切,却又故作亲近地和他交好,仿佛要在他身上图谋什么,可明明是八阿哥原打算在他身上图谋一些事。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八阿哥眼下还弄不清楚,只能继续应付着十四弟的热情。今天胤祯兴冲冲从宫里跑来,竟是对他说:“杀弘晖的人,好像有眉目了,我这个叔叔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不让他死得不明不白,也算尽心了。八哥,我要比四哥更快查到真相,让他们都明白,我不是小孩子了。”
胤禩心里一咯噔,真相?真相不就在你面前吗?这是要往哪儿查,找个替罪羔羊,还是陪着他无止无尽地绕圈子查下去?
而十四阿哥进门时,正好府里请的大夫也进门,他这会儿笑着问:“八嫂又不舒服了吗?怎么最近总是生病,要不要请宫里的太医来看一看,那些江湖术士不可靠。”
甚至半玩笑地说,“是不是八嫂有喜了?”
胤禩看不透眼前这个弟弟,说话半真半假,不晓得哪一句是正经的哪一句是玩笑的。他遇见那么多人,谁都能应付自如,如今朝堂之上没有哪个官员是他说不上话的,就是面对三朝老臣也自信有余,怎么面对这个弟弟时,总觉得矮了他半截。
从前或许是自卑出身不如人,但眼下他的亲娘也是妃位的尊贵,为什么他还是总觉得自己不如人?
“不是有喜,是最近天气骤变,她没及时添衣裳,有些伤风咳嗽。”
胤禩含笑应着,敷衍着十四弟,“不要请什么太医了,弄得动静太大,宫里的娘娘们该担心了,皇祖母也该担心了。”
这么几句话,总算是把十四弟打了,可是查案的事儿,他迂回着拒绝了弟弟的请求。意思是皇上那儿似乎要息事宁人,毕竟还要维护皇室稳定,希望弟弟别太着急,就怕适得其反。甚至说出:“万一我们做错了什么,姑息错放了恶人就不好了。”
十四弟略带失望地离去后,胤禩一个人朝着门外呆了好久,他刚刚在说什么话,他刚刚是在抽自己的脸吧?
这一晚,十四阿哥在八贝勒府遭到拒绝后,悻悻然回到宫里。他郁闷的并不是八哥拒绝他一起查弘晖的死,而是他所怀疑的事,似乎更进一步了。他若想解除自己的怀疑,就要彻底查明白才好。那晚一个人傻待在书房里到半夜,福晋完颜氏忍不住来催他早些歇息,可丈夫却开口说:“你这边有银子吧,给我一些,我有要紧事做。”
完颜氏不至于克扣钱财不给丈夫,可胤祯突然开口问她要了几百两银子,也不知道拿去做什么用。要说他们一家子的用度,至今都是从宫里支取的,柴米油盐上,自家体己的银子一个铜板都花不了,胤祯也从不缺银子花,平日跟着八阿哥、九阿哥他们出入,轮不到他带钱袋子。突然拿这么多银子,而丈夫近来时常离宫半天才回来,十四福晋心里不踏实,犹豫了两天,还是告诉了婆婆。
岚琪听说小儿子问家里一下子拿了几百两银子出去,且没见有东西往家里带,这钱花得莫名其妙,她也很担心。可想着这是小两口的事,她插在中间,只怕回头十四和福晋还要吵一架,只有劝儿媳妇:“指不定是去接济什么人,或是朝堂里周转用,你别太担心,咱们再瞧瞧就是了。”
完颜氏有几分直肠子,便明着对婆婆说:“儿媳妇是想,若是胤祯在外赌钱,总还能回头的。就怕他在外头藏了什么别的女人,将来给您和皇阿玛丢脸。”
岚琪苦笑:“他堂堂阿哥,要个女人不容易吗,还用得着藏在外头?你既然那么不放心,又不敢问他为什么,那就等我回头告诉你为什么。只是别和他吵,夫妻俩有事儿什么不好说,你原就不该拿银子给他,往后问清楚了再给。”
对着儿媳妇,岚琪有一句说一句,人走后她才露出焦虑的神情。因为玄烨偏心,小儿子一家养在宫里,到如今一切花销都是从宫里出,这一下子拿出去几百两银子,换作谁都要怀疑是做什么。而岚琪一向节俭,这上头胤禛无须她操心,胤祯一向也好好的,可就怕年少禁不住诱惑,这一次拿几百两,往后上千上万两,哪儿有那么大的家业够他挥霍的!
于是不得不暗中查一查儿子到底拿钱做什么,可没等到她的人查出些头绪,就先出事了。
数日后,岚琪在宁寿宫陪太后摸牌,环春悄悄凑到她耳边,说话极小声,连岚琪都没听清楚是什么,太后见了嗔怪:“什么要紧事?”
岚琪唯有胡乱说:“内务府来问重阳节的事,臣妾去去就来。”
太后笑道:“这家都离不开你了,去吧,早些回来,今天我手气好得很。”
岚琪便留下自己的钱袋子,让布贵人替她继续陪太后,跟着环春出来。见她神情紧张,可自己刚才半句话也没听清楚,此刻再问:“你说怎么了?”
环春着急地说:“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还有八阿哥这会儿在乾清宫,还有额驸和八福晋,好像是打起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梁公公就派人来告诉您,让您心里有个准备。具体的事儿,怕要等万岁爷来告诉您,又或者一会儿皇上,要请您过去呢。”
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做什么?十四阿哥一向和八阿哥走得近,已经是岚琪拦也拦不住的事,但她一直觉得小儿子是有主意的人,并不见得非要依附谁。而胤禛、胤祯的性格太合不来,年龄差别又大,岚琪已经不奢望他们能亲昵相处,只要别生误会成了陌路人,他们一直这样也不算太坏。可现在真把这几个人搅和在一起,她实在猜不出生了什么。
此时此刻乾清宫的书房里,皇帝一脸铁青地坐在桌案后,跪了一地的儿子,还有舜安颜和那个让他厌恶至极的八福晋。八福晋则是伏地啼哭说:“皇阿玛,儿臣什么都没做过……”
事情有些复杂,简单来说,胤祯拿了那些银子,是找人装神弄鬼吓唬八福晋的,想从她嘴里套出些什么。今天八福晋去安亲王府,回去的路上,被十四阿哥派人等着逮了个正着。而胤禛那边得到年羹尧的通报,跟着舜安颜一路过来,却遇上八福晋被十四阿哥的人吓得半死。舜安颜去为八福晋解围,而十四阿哥冲出来和舜安颜起了冲突,胤禛不得不露面把他们分开。
再后来胤禩赶到,见妻子被吓得魂不附体,听胤祯说他是要证明八哥家里的清白,被动的八阿哥只好要求大家一起来宫里,请皇帝做主说个明白。这事儿闹得动静不小,九阿哥、十阿哥已经赶到宫里,被梁总管拦在门外等着了。
胤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对皇阿玛道:“外头的人传得风言风语,说八嫂最近多病且神神道道,像是做贼心虚。儿臣是想弄清楚,弘晖的死和她有没有关系,也好证明八嫂和八哥的清白。”
“闭嘴。”
玄烨恼怒,怒斥一声,震得十四阿哥又害怕又不服
气,憋红了脸看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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