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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惟微笑道:“还是咱家宝琴最聪明。”
宝琴一脸得意,口上却不饶人,“我不也差点着了你的道,幸好你肯将身契还给我。”
李惟轻笑,“这么说来,如今你也算过上自己的日子,确是心甘情愿跟着我了?”
宝琴脸上一红,恨声道:“呸,你扣了我的银子,叫我怎么走啊!”
李惟重重叹口气,“现下你不用筹赎身钱了,还这么小气做什么?”
宝琴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多年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我替你勤俭持家,难道不好?”
李惟自是笑着说好,二人时不时拌几句嘴,说几个笑话,曲南镇便近在眼前了。
转眼便到了腊月三十。镇上的店铺大多都关门了,李家也不例外,昨天给了何老大一笔赏银,要到年后再见。
难得不用早起,李惟和宝琴夜里折腾得迟了,第二日醒时天已大亮。被窝里温暖至极,厚帐遮去外头的光亮,身边紧挨着另一个火热的身体,两人谁也不愿起来,腻腻歪歪地说上一阵话,亲亲抱抱厮磨许久才出了屋子。
外面太阳正好,许先生在院子里晒书,见二人出来,不由抬头微笑。宝琴有些发窘,躲在廊柱后不说话,李惟却不害臊,笑道:“先生,晒书呢?”
许先生搬了把椅子在廊下,背晒着太阳,手中捧一册书,甚是惬意。他指了指院子里铺得满地的书,“过年了,让它们也出来晒一晒。”
宝琴探头道:“先生要我们帮忙么?”
许先生笑道:“不用,倒是你们快些去用膳。”
下午,李惟和宝琴各拎一桶水,拿着抹布拖把算作一年最后的洒扫。许先生在旁看得有趣,这两人便跟学堂中的半大小儿似的,正经事做到一半,偏要去惹对方,换来好一阵嗔骂或报复,却受用得很。李惟从小便是那种性子,他在老爹面前装得一本正经,许先生不动声色,倒将他的捣蛋坏事全都看在眼里。李秀才死后,李惟在世上再无亲人,还闹出惊天波澜独自回乡,他愿行孝道将许先生接至家中,许先生又何尝不暗自担忧想陪在他的左右?如今,他身边有了宝琴,也没了旁人约束,儿时的调皮无赖劲便慢慢重现出来。许先生看着李惟长大,心道这孩子还是这般最好。他欣慰地叹了口气,那厢小两口却又打闹起来,还特地压低了声音不想吵着他,许先生只捧着一副老心肝生怕他们把拖把上的水溅到院子里的书上。
冬日的白天毕竟短,李惟宝琴帮着许先生收起书,三人聚在饭堂开始用晚饭。家里只有李惟会做饭,宝琴最多打个下手,因是年夜饭,故而格外丰盛。李惟揭了一坛陈酿的封,许先生是读书人不胜酒力,只摆一小盅在桌上做个意思。宝琴豪言千杯不醉,李惟笑嘻嘻泼他冷水,“今晚还要守夜,你可千万别呼呼大睡了。”
晚膳吃得差不多,李惟起身道:“我们去铺子前放炮仗罢。”
炮仗是前几日在曲城早集上买的,宝琴奇道:“不等到子时,现在便放?”
外面只有零零星星的爆竹声,李惟道:“和别人挤在一起,还哪里听得见自家的声响?”
三人拿着东西到了门外,宝琴跃跃欲试,“我来点!”
许先生笑看他一眼,“新年里的新人,的确该由宝琴点。”
李惟在竹竿上挂了炮仗,宝琴拿着火引凑上引线,一猫腰蹿回李惟身边。李惟一手揽住他,一手高高举起竹竿,炮仗声噼噼啪啪响起好不热闹,引得街坊邻居都出门来笑看。
再长的炮仗也要放完,宝琴满脸惋惜,不住埋怨李惟:“你怎么不多买几串?”
李惟笑道:“那么贪心做什么?岁岁有今朝,每年放一串,岂不更好?”
宝琴瞪他一眼,“就你会说话!”
却一扭头咧开嘴角,拉着许先生一起回去喝热汤。饭堂紧挨着厨房,很是窄小,却借灶台的热度,一屋子暖洋洋的空气。李惟替许先生泡一壶好茶,又搬来炉子小锅与宝琴一起煮酒。酒香弥漫,单是嗅闻便要沉醉。宝琴笑眯眯道:“离子时还久,我们每人说一个故事,也好打发时间。”
其余二人欣然同意。长者为先,便由许先生开了头。许先生读书万卷,野史杂谈民间传奇,自是信手拈来,妙语连珠。宝琴听得一愣一愣,缠着他说了好几个,末了还耍赖道:“先生说的不算!先生的故事都是书上看来的,算不得。”
许先生好笑,“那宝琴要听什么?”
李惟却在旁笑着接口道:“先生便说说,当初怎会想留在曲南镇当教书先生?”
许先生笑了笑,才缓缓道:“这些旧事,你们不提,我都快忘了。我少小离家,游历四方,有一年到了曲南镇,身边不巧没了盘缠,你爹的学馆招先生,解了我燃眉之急。那时你母亲刚过世,你爹一个人带孩子教书,应接不暇,我课余常去帮他,一来二往便相熟起来。后来你慢慢长大,我年纪渐长也厌倦了四海漂泊。故乡的亲人相继去世,天下那么大,何处不为家,所幸便留在了此地。”
数十年的岁月,被他几句话轻飘飘地一笔带过,宝琴隐隐觉得心酸,却又不知为何。
许先生微微一笑,看向李惟,“该轮到阿惟了。”
宝琴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未等李惟开口便抢先道:“我要听你和太子的事!你在京城真的轻薄太子了?”
他大咧咧问得直接,许先生好奇之余不免觉得尴尬,李惟却浑不在意,弹了宝琴一记额头,“去你的,这话叫别人听见了,说不定要抓你去砍头!我在京备考那几年里,偶然间结识太子殿下,当时他隐瞒身份,我只当他贵族子弟,也不曾多想。我们二人脾气相投,志趣相近,倒一见如故,十分要好。后来我考上状元,在殿上见到他,才知他身份。他诚心向我道歉,我也不愿责怪,此时父亲过世,我服丧不能入朝,便在太子东宫做个闲散食客。直到我厌倦京城官场,回到镇上,自然与他再无瓜葛。”
宝琴狐疑地盯着李惟,“这么简单?你当真不喜欢太子?”
李惟笑道:“惺惺相惜或许有,情爱之事却绝对无。怎么,宝琴吃醋了?”
宝琴呸的吐出一嘴瓜子壳,他心知李惟的事必有内幕,许先生也只说了他想说的,他们一个狡猾无懈,一个风清云淡,叫他也无法再追问下去。李惟掐了掐他塞满瓜子仁的脸颊,“好了,该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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