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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4页）

钟翊出门之后，林在沙上翻来覆去换了四五种坐姿，依旧不是很舒服。他怀疑钟翊出门之前说的那句话是故意的，故意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想让他心疼。

八年前的钟翊绝对不会主动提起少年往事。

那时候的钟翊远没有现在强壮，身形高挑骨架宽阔却非常清瘦，穿着洗得白的化纤衣裤和廉价球鞋，背着跳蚤市场的地摊上买的、山寨到可笑的双肩包，手脚拘谨地坐在林的跑车里，穷酸几乎写满了他的身体。可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半个字都不曾和林提过自己的家庭。

他甚至每一次和林做交易，找林交换的，都不是金钱。

第7章七

“可以不要钱吗？”

钟翊坐在林的跑车里，肩背内扣姿态拘谨，嘴唇紧紧抿着，低着头回避林的眼神，在林开出条件后沉默了许久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林原本在等他开价，却没想到钟翊直接拒绝了一个漫天要价的机会。

“不太好。”

林对他说。

脸上做出笑的表情，但不怎么真诚，林是有些不学无术，但终归是在商人家庭长大的，深知没有价格的东西才是最贵的这个道理。不用钱买，总得欠上一个人情，林斟酌了一番，没想出更委婉的词，于是直白问他：“你应该很缺钱，为什么不要？明码标价对你和我都好，不是吗？”

钟翊从刚才说话时就一直敛着眼皮，他视线总是低的，好像落在自己的鞋子上，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听见林的反问，又沉默了。

林不喜欢和磨叽的人说话，他性子急而且没耐心，钟翊和他说个话老一顿一顿的，每次回答问题都要想很久，让他产生了厌烦的情绪。几秒后他对着沉默的钟翊再次开口说：“价格报高点也可以，我不清楚代写的行情价，你拿了钱去买点……”

他话音未落，被钟翊突然的出声打断了：“因为我准备考雅思，想找一个口语老师陪练。”

“……”

林花了两秒才理解钟翊的言下之意，理解之后顺理成章地被气笑了，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你想让我给你当口语陪练？”

钟翊终于再次抬眼看他了，那双眼睛很黑，睫毛浓密，仔细看是有一些少数民族的影子在的。19岁的钟翊面孔英俊但没有一丝攻击性，只是纯净中带着点野性但是又畏缩的漂亮，瞳仁大而湿润，林能从里面轻易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揣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反客为主地同林做交易：“不止这一次，以后所有课程的小组作业，我都可以和你一组，你可以不做，我会给你署名。雅思……雅思的报名费很贵，我模拟考的口语成绩一直不达标，但是正式考试我想保证自己能够一次性通过。”

……

大课间快结束了，钟翊赶着去上下一节课，从林的车上下去之后，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林坐在驾驶位，一只手玩着矿泉水瓶，另一边手肘撑在车窗沿、掌心抵着下巴呆，还在想刚才钟翊的话：

“我听过你在外贸英语课上的report，老师夸你音很好，当时你说你小时候在美国读书，所以我想，能不能和你学一下口语。”

林14岁回国后，除了上英语课，几乎不再在任何场合说英文。可惜他7岁就去了美国念书，每年在纽约待的时间比在国内还长，7年的中小学生涯足够让他像记住母语一样记住这门语言。

他答同意了钟翊的条件，好像没什么吃亏的，但想起来又很奇怪。至于同意的原因，说不清是因为林懒得花钱花时间再去找其他人，还是被钟翊刚才漂亮又诚恳的眼睛蛊惑了。

如果非要形容，那么拒绝刚才的钟翊，对于林来说，就像拒绝一只在路边朝他讨食的小狗那样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