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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紧贴在脊背上的女人,轻弹可破、温软有力地时压时摩,又有秀发于面上轻撩,丝丝痒痒,再加之那诱人的体香,还有那呢喃丝语,于耳畔温温软软,酥酥麻麻,直叫人血脉偾张而不能自持,只想把面前的砚台塞到哪里……
一年多来,这等感觉未曾有过。但想起那华峤的军籍尚未落地,方于安乐中蛰醒过来,为试探于她,遂折身而坐面对叟喆,心绪平静道:“听闻淮阳王性多骄侈,月夜踏马,纵情声色。如是侍吏有备而来,定会意见相左,且多美言。”
叟喆一听脸色一白,道:“君侯——”
遂低下头来迟疑了半晌,又讪笑道:“这话——你是叫我如何回答?若是念了王的好,定会说我别有用心;若是遂了家主之意,又会说我背弃旧主,两姓家奴……”
王莽听罢抚髭笑道:“你多虑了,不妨说来。”
叟喆一边铺展床被,一边忙不迭回过头来,娓娓说道:“淮阳王自小励志好学,从不懈怠。七岁吟赋,八岁成诗,又研习《兵技巧》倒背如流,习手足、编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武可平边,文可养民,真不失高祖之后呢……”
王莽忽而立身站起,冷冷哑呵道:“看着我眼睛。”
叟喆不知家主用意,只觉得他的眼睛犹一池潭水,深邃清幽,一眼望不见底,忍不住便心慌起来,未及多想疾别过头去。
王莽不以为忤,便蹀踱几步,语音轻缓,但话锋极重道:“编器械?我看你——这辞藻是过于奢华!”
见她脸色煞白不予正视,便又上前追问一句:“你倒是说说,他又能编出甚么器械?”
叟喆得闻王翁真经,知道家主嗜好什么,便投其所好,道:“奴家曾亲见淮阳王试飞器物,名曰飞人,飞行千步而不坠呢!”
王莽一听遂眼前一亮:自己在东宫太园也验试多次,飞行顶多三十余步。若所言不虚,效力军中,当势如天兵天将降下凡尘。王莽兴奋之余就问她器具形制,叟喆遂呡嘴一笑,成竹在胸道:“奴家见——淮阳王取大鸟翮羽为两翼,头部与身皆著毛羽,通引环纽,飞翔千步方落崖头……”
王莽正觉饶有兴致之时,门外有长史与王宇来报,王莽见状遂引至二堂。经长史二人在北军屯骑遍察军籍,有华峤之称者泛三十余个,原籍淮阳陈郡的只有一人,且于军中病卒两年有余。王莽听罢颇为震惊,病卒应依阵亡论,无人承袭当配发三年全额军饷,过则减半。此事按理早通谕了原籍,叟喆却至今未曾得知,莫非她常侍宫中无缘得报,也或有地方官寺截留,讣告有失?
此事虽能证实叟喆所言不虚,但若与她以实陈情,只怕这羸弱女子经受不住,寻了短见也未可知。王莽郁郁回到了寝居,却见叟喆并未离去,正用肘掌托着右脸栽嘴儿哩……
王莽担心叟喆着凉,便在床头寻了一袭玄紫的罩袍,给她轻轻敷了上去。许是叟喆睡意太浅,罩袍上身便惺忪惊起,见家主蔼蔼立于身后,便赶忙拾起脱落的罩袍,又屈身向王莽施了一礼,道:“伏惟家主体恤下人,奴婢万死无以为报。天也不早,家主若是困顿安歇,奴家也好与你宽衣。”
王莽听罢“呵呵”
笑道:“老朽还没那么金贵。你且回房好好休息,流离多日,也好解这风尘之苦。”
叟喆一听便眉头紧蹙,小嘴娇嗤道:“家主许是嫌叟喆手拙,昔日服侍王母之时,若非奴家心闲手敏,哪能做得那侍吏之位?”
王莽怕她妄生误会,就上前捋须释惑道:“我本布衣,并非出身王侯世家。自小生逢父翁早逝,向与阿母相依为命。十三岁上,夜半学相国匡衡偷光凿壁,日出以砍柴延挨度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俱是些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我一平头子弟怎会如此?”
叟喆听罢哀声叹道:“世人皆处处称颂我贤德公英名,今日得见,果真是所言不虚,人如其名。为名累,为名醉,却弃奴家犹弃敝履,拒我侍婢于千里之外。照此说来,小女一无是处还有何意义!”
叟喆诉罢两眼一红,泪珠便“扑哒哒”
掉了下来。
王莽一向朴实惯了,单看外衣还算齐整,自知内里鹑衣百结的,补丁摞补丁。若是叫外人知道了,定会叫那同僚耻笑,颜面扫地。想于此便沉下心来,背手呵斥道:“多说无益。你也非是我贴身近侍,一省录众事,哪有这越俎代庖之事?”
叟喆一听此话便泪如雨下,且嘤嘤哭诉道:“小女不愿做那官寺中人,只知道报答奴的恩公。若恩公不纳奴的报,小女甘愿流露街头,也不做那碌碌无为之人!”
说罢便将家主的罩袍折叠放好,转身就去脱那女官的具服。
王莽见叟喆性子刚烈,正欲脱具服去街头乞讨,一时之间也没了主张。蹀踱几步忧心如焚,亟又郁郁转过身来,惊见叟喆已脱去了白丝上襦,露出那平织绢面的心衣来。这心衣,若穿于幼童之身,便谓之肚兜,那雪白的玉体陈露眼前是矅曜生亮。王莽便疾身夺过上襦,重又披挂在叟喆肩上,遂哑声呵道:“你这——这又是何苦呢?”
王莽便在叟喆的掌控下张开双臂,任由她贴在面前宽衣解带。那柔荑的手指丝丝滑滑,若迷途的蚯蚓攀爬来去,还有那女人特有的体香误入鼻息,直叫人沉沦其间生死相许……
不敢俯视,真怕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便张起面首,看楹梁之上那檩条栈棍撑起的陶砖,还有那看不见的一片片青瓦。一动也不敢动,一动也不乱动,任由她轻轻解下印绶及鞶带,还有那燕居的灰褐的单衣。一件件置于案几或衣桁之上,一件件……恍惚似有母香的气息氤氲其间,不知伊人为谁,无论秦汉,今夕何年?
();() 王莽望着那檩栈托起的整齐的望板,想起了幼小之时,在那个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冰窟里,母亲一点点拨亮了豆大的灯蕊,又把着自己冻僵的小手,用了一支废弃的筷箸,在凸凹不平的土地上写下了两个大字。母亲的手,温婉如玉,废旧的筷箸在她手中,像是一支如椽的巨笔,先教做人,后教做事,画荻教子,恩胜万金。母亲用面颈裹紧了自己冰冷的脸蛋,含笑道:这就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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