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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孙二人遂离开廊下,快步去往外院。李和见她们神色有异,让谢琰、李遐龄都暂时停了下来,沉声道:“许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且随我去前头看看。记住,便是咱们家的娘子再如何厉害,也仍需得事事都护着她们,时时都记得为她们遮挡那些个风风雨雨、流言蜚语。”
他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教导孙儿的机会——当然,也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调教未来孙女婿的机会。虽然柴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他越看谢琰越喜欢,小心思也从未改变过。
“是。”
谢琰与李遐龄皆认真地点头。
一家人都来到大门之侧的阍室中,便见里头确实坐着两个衣衫褴褛、冻得浑身乌青的乞儿。他们见到李和与柴氏时,仍显得有些畏惧,但当看到李遐玉、李遐龄之后,双目立刻亮了起来,高声唤道:“元娘!玉郎!”
李遐玉双目通红,强忍着泪水道:“表兄!二娘!居然……居然真的是你们……”
孙氏拢共就一位兄长,膝下有一子二女。长女是大娘孙春娘,今年应该已有十四岁;唯一的儿子名唤孙夏,因生得虎头虎脑,小名憨郎,今年十二岁;幼女便是二娘孙秋娘,只得六岁。而今孙夏、孙秋娘居然沦落到这般地步前来投奔,可想而知,孙家其他人定是都已经不在了。
“呜哇!”
李遐龄对表兄表姊也仍然有些印象,想到外祖一家都已经不在了,忍不住大哭起来。他的哭声让只比他大两三个月的孙秋娘也啜泣不止,孙夏愣愣地看着他们,亦擦起了眼泪开始干嚎。
柴氏看着四个孩子抱头痛哭,禁不住轻叹一声:“想来憨郎、二娘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先将他们带去洗浴,用些粥汤垫一垫罢。”
她身边得用的管事娘子田娘子躬身行礼,立即出去张罗起来。
因着李家人丁稀少,许多院落都荒废着,平日并未仔细打理。所以柴氏暂时将孙夏、孙秋娘安置在李遐玉、李遐龄姊弟俩的院落里,分别住了东西厢房。谢琰命仆从去拿了些他新做的衣衫给孙夏穿,李遐玉也让思娘、念娘翻出些她以前的旧衣,暂且给孙秋娘。
李和与柴氏立即亲自遣了几个信重的部曲去怀远县城打探情况,回到正院内堂时,便见李遐玉抱着李遐龄,有些怔怔地坐在薰笼边出神。谢琰坐在姊弟俩身边,眉目之间也俱是担忧与沉重。
“唉……怎么连这般的惨事都教咱们家的孩子遇上了?”
柴氏低声长叹,“如今,他们身边也只剩下咱们这两把老骨头了。”
两个月内,接连失去父母、外祖父母、舅父舅母,也不知元娘和玉郎能否承受得住这般的打击。孙夏与孙秋娘则更是可怜,想是已经无处可去了,这才从怀远县来到了弘静县。
“往后,就当咱们膝下有三个孙儿、两个孙女就是了。”
李和道,“以前还经常觉得这个宅子实在太大,缺少人气,往后想必便会热闹一些。”
李遐玉回过神时,便见祖父祖母与谢琰都围在她身边,难掩忧心之色。她定了定神,有些勉强地道:“方才刚听闻噩耗,实在有些受不住。眼下却已经好多了,祖父、祖母与阿兄都不必替儿担忧。”
许是已经习惯了,接二连三地失去至亲之人,她心中固然痛苦,这痛苦却有些麻木起来。再如何哭闹,已逝之人也不会再回来。她心中的痛楚、愤懑与仇恨却越发盘旋不休,也更坚定了报仇雪恨的信念。
“好孩子,心中难受便尽管哭出来,在我们面前何须忍耐?”
柴氏怜惜道。
“祖母,儿已经哭过了。许是……许是先前泪水流得太多,如今却一点也不想哭了。”
李遐玉回道,说话间刚开始尚有些茫然,及话音落下的时候便已经是满面坚毅之色,“哭得再厉害又有何用?儿只想知道,外祖一家的惨事究竟因何而起。再仔细想想,日后该如何为他们报仇。”
柴氏本想说,难不成你这一辈子便只剩下“报仇”
二字了?然而,看着孙女的模样,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大仇未报,谁心中都不会平顺,谁都不可能像什么都不知晓的人那般无忧无虑地生活。换而言之,若是连这般深仇大恨都能忘怀,又怎会是他们李家教出来的孩子?
说话间,已是里外焕然一新的孙夏与孙秋娘便过来了。他们这一路比当初谢琰、李遐玉、李遐龄更加辛苦,饿得面黄肌瘦不说,手脚都已经生了红肿的冻疮。而且,孙家本便是蓬门小户,在怀远县有些田地与店铺,亦只能算得上是个殷实之家。虽则也雇了几个奴仆伺候,但平时老老少少都须得做些家务活。故而,孙夏、孙秋娘虽然曾经来过李家,但见了他们家的做派之后,仍然拘谨得很,浑身上下都显得很不自在。
“赶紧坐下。”
柴氏道,“阿田,将夕食传上来罢。给憨郎、二娘准备些易克化的羹汤,不能太过油腻,免得贸然进了这种吃食,反而伤了脾胃。”
她安排得很妥当,但到底浑身都透着寻常男子远远难以企及的威势,看起来并不容易亲近。
孙夏性情粗疏,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孙秋娘不过是个年幼的小娘子,看起来柔柔弱弱,就像孙氏一般,本能地对柴氏生出了敬畏之心。李遐玉不忍见她瑟缩的模样,便让她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握着她的手道:“表兄、表妹,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一直不曾派人过来与我们传消息?月余之前,我曾遣部曲告知阿爷阿娘去世之事,你们可知道?”
孙秋娘细声细气地答道:“我们都知道。家里还为姑父和姑姑哭了好几场,阿爷已经打算好,带着阿娘、阿兄和我过来怀远县。”
她口齿很清楚,看起来便比孙夏伶俐许多。孙夏听了,也用力点头道:“阿爷说过,冬至祭祖之后便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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