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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驰并未应声,只微微颔,恍然想起那日一袭月白衣裙的沈鸢,她每见自己时,也都是恭恭敬敬地道出这么一声“将军安好。”
那婢女见将军神情冷肃,只当是自己失礼所致,又见将军没有迁怒的意思,便赶忙步出回廊,走向一旁小道。
又是似曾相识的问安,眼前不由晃过那张玉软花柔的脸。目光一转,卫驰抬头看向天边被浓云遮盖住的一轮弯月,疾风穿廊而过,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若沈家没有出事,沈鸢待他会是何种态度?
心中忽觉好笑,扶在剑鞘上的手也不由跟着紧了一下,他为何要做这般无用的猜想。
脚下步子倏然加快,卫驰收回目光,快步回了主院。
夜色渐浓,朔风凛冽,主院的房门一直未关,此刻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卫驰在房中翻着兵书,眼神不时看向房门之外,不知过了多久,料想的身影没有见到,倒是看见空中便飘起了片片雪花,上京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降雪。
洗漱沐浴之后,卫驰身上只披了件宽敞的外衣,左胸处的伤口结痂已然脱落,身上其他伤口也差不多痊愈了。
卫驰在案前屈膝坐下,目光落在身旁空着的坐垫上,同样的位置,她曾坐于此处,巧笑嫣然地问他“将军身上的伤可好了?”
还曾眉尾上扬,眉眼轻魅地问他“何时能再对饮?”
目光暗了一瞬,卫驰在心底冷嗤一声,早该知道她口中没几句真话。
……
沈鸢在榻上翻了个身子,而后悠悠转醒,喉头略有些干涩,四肢冰冷。沈鸢清了清嗓子,唤了银杏进来,本想叫她再加个炭盆,但见她眼神闪躲、欲言又止的样子,又觉出几分不对来。
“有什么事便说吧。”
沈鸢柔声道,银杏在她身边服侍多年,她那藏不住事的性子,沈鸢最了解。
“方才福伯来了毓舒院一趟,还亲自送了鱼汤来,”
银杏想了想,还是将方才之事悉数道出,“说是……”
“莫不是让我拿去主院的?”
沈鸢见银杏左右为难的样子,便已猜到事情的始末了。
“姑娘怎么知道?!”
银杏抬头看向自家姑娘,一脸诧异。
沈鸢原以为是银杏惹了什么麻烦,怕她怪罪,所以支支吾吾不敢多言,倒没想到她的左右为难是为了自己,心中一阵暖意蔓延开来,沈鸢眉眼弯弯:“替我更衣,我这把汤送过去。”
银杏看了眼姑娘略有些憔悴的面容,心中一阵难受,却也只能点头应好,转身去取衣物前来。
腰带系好,沈鸢看了眼摆放在桌上的檀木食盒,可她能猜到银杏和福伯的心思,却难猜透卫驰的心思,今日他为何会忽然想喝她的汤呢?
海棠纹缎面腰带衬出沈鸢盈盈一握的细腰,她行至妆台前坐下,铜镜映出一张五官精致却略有些憔悴的脸。沈鸢抬手理了下鬓,透过镜中倒影,看着银杏:“方才福伯来送汤时,可有提及,大将军今日为何叫我去送汤?”
“福伯只言大将军今日想喝鱼汤,其他的什么都没多说。”
银杏想了想,只将方才传话如实道出。
“……鱼汤?”
若她没记错的话,先前卫驰亲口说过,有伤在身,不宜饮荤腥鱼汤。且她昨日同他约定的是对饮,而非送汤。还有,昨夜离开前她问他时间,他和自己真心实意地说得那句“你定。”
这些细枝末节,看似不起眼,也不重要,但沈鸢心里,却总觉有哪里不对劲。
福伯特意送汤前来,是为了给她制造一个示好机会,她能明白他的这份心意。可福伯虽待自己不错,但终究是卫府的人,若无卫驰授意,他断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这其中,是不是有他会错的意?
心中虽觉古怪,但对镜描眉的手却未停,不一会儿的功夫,铜镜中一张风姿卓绝的脸,素净雅致的墨玉簪插-入鬓,沈鸢没再多想,只手提食盒往主院行去。 **
夜色渐浓,朔风凛冽,房门却依旧未关,风雪愈大了,门外廊下的风灯被吹得左右摇晃起来,灯外照出的光影,忽明忽灭。
手中的兵书仍是方才那页,卫驰侧头朝门外看了一眼,本想起身将房门关好,眼角终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眼神停了一息,纷扬雪花中,一抹窈窕身影正身姿款款而来,长裙曳地,步履翩跹,沈鸢手提食盒,并未打伞,一阵疾风夹着碎雪吹过,吹起头上绯色兜帽,如夜蝶翻飞。
卫驰对着那抹身影,不可抑制地多看了几眼,待人走近之后,方才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到手中书册之上。
“将军安好。”
沈鸢循着烛光行至主屋外头,同前几次一样,没有立即抬脚入内,而是先伫立门外,福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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