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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缓地朝旁侧偏了偏头,虚恍和昏沉顿时灰飞烟灭,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郁濯就侧躺在咫尺之间,枕着他的一条胳膊,满头乌发墨云一般铺散开来,那双水光潋滟的含情目此刻正阖着,惟有眼睫囚着点阴影,被拉长了映在月白温腻的羊脂玉上,随细密的呼吸一同轻微起伏。
屋里委实太亮堂,周鹤鸣眼睛已经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流连过那颗小痣时方才蓦然起了点热意,慌乱间错目往下看时,却又正巧瞧见了一颗嫣红的唇珠。
周鹤鸣怔愣一瞬,试着再次抽了抽胳膊,可郁濯睡得太沉,枕得也很严实,他只能发出些微弱徒劳的动静。
真是要命。
周鹤鸣全想起来了。
他头一回懂得了“进退两难”
是个什么滋味,在假装无事发生与好好解释一番中纠结片刻,更想出去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但他没这么做,他的动作很轻,面上半分看不见急躁,想以一手轻托起郁濯的脑袋,稍微空出点缝隙,将自己的胳膊拯救出来。
内室又暖又静,须弥间的动作声响都会被放得无穷大,周鹤鸣这辈子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他掌心俘着满手柔顺的发,又被一团温驯的云雾打败了。
这屋里还缭绕着一点似有若无的梅香。
清逸幽远的淡香,才最能往人骨子里渗。
周鹤鸣终于在这味道里失去了分寸,屋内炭盆还燃着,同阳光纠葛之中,烘得屋内愈来愈热,他哑声骂了句,终于再耐不住性子,在托起人的时候将胳膊一把抽了出来。
周鹤鸣立刻翻身下了床,刚想抓枕头来挡一挡,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卸了两层衣袍,不至于显露异样,他想将枕头放回去时,发现郁濯已经被弄醒,正懒恹恹地掀了一点眼皮看他。
对方倒是在被子里裹得很严实,只露出半截漂亮的脖颈来。
周鹤鸣沉默须臾,伸手将被子直直往上拽了一截,掖到郁濯鼻下半寸才肯停,将那颗形状姣好的唇珠藏进被中,埋了人小半张脸,犹豫着出声道:“继续睡吧。”
这句话沙哑得厉害。
“周云野,”
郁濯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闷闷的,但听上去很是诚恳,“你是不是有病?”
周鹤鸣不回答这个问题,他连靴也没穿,径直往隔间走,就着凉水洗澡去了。
初一之后又开始下雪,连着飘了五六天,郁濯在年后雪天里愈发慵懒,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周鹤鸣同他两个极端,天一亮便往外跑,帮着处理豫州城内各种纠葛和杂务,屁大点事也要跟着去瞧一瞧,常常顺便带回来一点精巧的小玩意儿,诸如玉佩帉帨一类,他也不张嘴说,就摆在床头,郁濯醒来便能瞧见。
初七早上他再回来放东西的空档,被郁濯逮个正着,郁濯捉着他的腕,往他手中塞了一把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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