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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黄昏时分,夕阳铺天盖地地洒在绿色的琉璃瓦上,连殿前的青石砖也显得熠熠生辉。
不多时另有一宫女出来恭敬地向我行了个礼,“娘娘请婕妤进去呢。”
我颔首,偏头示意锦屏在殿外等候。
薄妃换了家常的襦裙歪坐在贵妃榻上,旁边站着她的奶娘,现是章平宫的掌事姑姑,不过四十多岁出头的年纪,一身翠绿色的宫装,保养得很好。
我端正地行了个礼,“嫔妾参见薄妃娘娘。”
薄妃这才支起了身子,语调里有刻意的亲切,“快快起来,你我姐妹,何必多礼。”
又转身吩咐站着的大小宫女们,“你们先下去吧。”
“诺。”
薄妃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已是好多年未曾见过妹妹了,快给我瞧瞧,真是出落地越发标致了。”
我低头露出些许的小女儿情态,轻轻地喊了一声,“长姐。”
她点头,似是将将就要垂泪,“这深宫寂寞漫漫长路,咱们姐妹终于也能相互扶持了。”
这泫然欲泣的表情,却转折地太过突兀,不及她母亲来的自然,我低头掩去眼底的漠然,再抬头时眼里已满是带着亲切的孺慕之情,一时间连我自己都信了这姐妹情深。
在这重重深宫里,要想骗过别人,首先就得骗过自己。
·
用过晚膳已是酉时,仍旧是春儿送我回去,我踩着宫灯的影子想着薄妃的话。
“然儿,后日便是新秀女侍寝了,这宫里顶顶重要的,便是恩宠,你可明白。”
“昨日母亲托人来信,说是整理了你的闺房,你枕头底下的那块男子方巾,上面的诗提的虽好,情却要不得了。”
“宫里不比他处,你既已有了位份,便死生都是皇家的人,那穆小侯爷,你便将他忘了吧。”
薄温啊薄温,你们母女千方百计让我入宫,如今又在怕什么呢,若这样你就觉得放心了,我给你一个把柄又如何,你希望我对穆如林旧情难忘无心权位,那便这样以为吧。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是有那么点期待的吧,薄温母女虽逼我入宫,可我总以为还有点情分,我拖曼娘请了专事临摹的巧匠临摹了我的字迹伪造了我曾与人暗通曲款的证据,若她们不拿此事做文章,其他的,我也不想计较了,他日风云若起,我也愿尽我所能保她一保。
想到这里我又自嘲地摇头,算计来算计去,都是一个又一个局中局,今日我给了薄温一块伪造的方巾,又怎么知道他人给我布了什么局呢。
活了两世,虽然境遇都不大顺遂,我却始终能保持乐观,从不为不值得的事烦忧,一条路若走不通了就换一条,但此时此刻走在只分的清前后左右的宫城内,我却有了无路可走的迫切,我无法忽略我云淡风轻的外表下,那些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孤独,那种未知的人生,远比死亡更加触目惊心,你甚至无法分析所处的环境,因为这里的一切都瞬息万变,人人都以为自己在执棋落子,实则人人都在被绝境围杀。
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怕,怕也没有其它路可走,可这深宫里,似乎每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打算,到处,都是浮动的人心。
“婕妤可是冷了?”
锦屏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今夜没什么风,并不冷。”
一旁掌灯的春儿将身子往前挡了一挡,“此时已比白天冷了不少,后日便是要有人侍寝了,婕妤可不要冻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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