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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那端没有回应，显得不有像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他拂了拂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站起身说道：“没有问题了，现在可以把我的同伴放了吗？”

原星长老升到半空中，白色的尖鞋子不知道脱在了哪里，露出了他一双长条形的脚，青灰色的皮肤上有条状的脉络，像杂草似的柔弱无骨，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不有这个和他有点渊源的后代，说道：“抹掉了所有可能让你们报仇的对象，让你们放下恩怨，这难道不是你们祖先的温柔吗？”

轰隆一声，不有身体某处坚固的堡垒坍塌了，扬起的灰尘升到他气道里，呛得他浮起一层泪花，他佝偻着身子，对着藏在自己影子里的，洁净的地面，默默流下了泪水。迷蒙中他似乎听到原星长老遥远又苍老的声音，对着他说：“低级生物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像我们，世世代代烙印在基因中的仇恨，早已变成了枷锁，摆脱不掉。”

他睡着了，梦中的他还是少年模样，和家人一起环绕在老族长榻前，老族长看着他整洁光滑，像是白瓷砖一样温着柔光的身体，笑着开始讲述那些古老的传说，声音悦耳，铿锵有力。

“不有！不有！”

梦中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他不解地看着老族长，那沟壑纵横的面目却冲他一笑，将他推开：“去吧。”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七）

他醒了过来。他的身旁，吴欲知，朴若谷，003和阿水，正焦躁不安地看着他。

“你终于醒了！”

阿水欢呼着拥上前，用她长长的手臂紧紧箍住他，勒得不有直冒泪花，003本来站在床边上，见他醒来，身子一松，软趴趴地抵在了墙上，低着头，露出圆润的后脑，肩膀一上一下的微耸着，像是在哭。吴欲知的嘴抿成了一条线，眼圈通红的注视他半晌，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不有有点莫名其妙，这群人的反应像是他会长睡不起一样，他抚摸着阿水垂在背上的发，忽然发现，那本来过肩的头发现在已经像是锦缎一样长到腰间了，他内心震了一下，望向坐在床尾的朴若谷，他身后整洁的墙壁上，映着神经机的幽幽绿光，标注着只有他能看得懂的时间排列。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换算成星际通用时间，自他们在原星降落，确实已经结结实实的过了一月之久，他恍惚地推开阿水，自己那双握在她肩头树皮一样的手上，指甲已经长到能做凶器了，他收回手，翻来覆去地瞧着，很是不敢相信。朴若谷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

他喃喃回道，注意力却还放在手上，似乎只有掌心那些深刻的纹路，才能证明他还是他。几人谁都没话说，各自盯着眼前一小块的虚空发着呆，舱内阒寂，连飞船运行的声音都消失了，不有头低得久了，眼前爬上层黑雾，他仰起头，看见窗外无垠的宇宙，以及那距离最近的沟壑纵横的天体，无端的，他打了个冷战。他问道：“我们从原星出来了？”

背对着不有的吴欲知后背明显一僵，钢板一样挺括起来，003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根本没进去，哪里有出来一说。”

“什么？”

不有拧眉望向他，003却撇开了头，明显不想谈论的意思，朴若谷站起身，抚了抚光洁的床面，走至他跟前，说道：“我们离原星还有一段距离，你在原星的所有遭遇，其实都是他们给我们制造的幻象，让我们沉迷其中，自生自灭。”

“我们甚至不清楚我们所输入的原星坐标，是真的还是假的。”

003把玩起不有放在床头上的小玩具，一只裸粉色的，似木似琉璃似的制品，外形有些像鸟，翅膀却短短小小的，只有一只突兀的大眼睛，僵死的瞪着周遭，他似乎不忍猝睹，用两个大拇指扣住眼睛不松开，说道：“原星人的目的，应该是想让我们不知不觉死去，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使得他们变更了原有计划，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有搁在腿上的手痉挛了下，大拇指摩挲着柔软的布料，粗粝的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问道：“我怎么确定现在不是幻觉？而你们又是我真正的同伴？”

“就凭我不会出口伤人，不会指责你总是陷在过去拔不出来。”

003忽然大力的扒住他的肩膀，玩具落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幻觉里发生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我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告诉我那不是我，可是我不能控制自己，你跑出去之后，我们被带到一处地下坑洞，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不有想到他们七零八落的尸身，死不瞑目的双眼，庞大的身体好像过了电流一样簌簌抖起来，他哽咽着说道：“我看见了······只有我是清醒的，他们要和我们合作。”

“合作？关于什么？”

围在他床前的朴若谷往后退了一步，但他的黑影还罩在不有身上，像一座山似的。阿水握住他的手臂，头枕在他肩上，轻声说道：“你摸摸我的手，我们好好的在这里，没受一点伤。”

阿水强劲的指力透过布料，源源不断地传进不有体内，光投在衣服上，制造出一小片阴影，仿佛是打了个锚点，牵住了不有茫然沉浮的心。他握住阿水，软而滑的绒毛拂过他的掌心，像羽毛在他心上荡了下似的，扫走了他的燥火，他说道：“听原星长老说，我之所以能逃过迷幻阵，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后代。我们的祖先曾经关系密切，并肩作战，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分道扬镳。他没说合作的形式和目的，只是说我们接下来的一切行动，无需报告，他们自然会获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