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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就认出了车上下来的人。
“你不是那谁谁谁……俞美莲的儿子,对吧?小姑娘叫什么薇来着我忘了,紫薇?”
钟似薇笑了笑:“李叔,我是似薇,这是春山。”
“哦对,似薇,春山,都好些年没见了,看起来发达了呀,恭喜恭喜,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法宝,无论当年相处得多么龃龉,历经年岁,都会因为时间的滤镜而成为珍贵的故人。旧时人,旧时物,共同铸就了我们的来时路。
李卫国很热情,说什么都要请纪春山和钟似薇去家里吃饭,被拒绝后,又坚持要让人进屋喝杯茶。饭可以不吃,茶是不好不喝的,两人不再拒绝,跟着他进了屋。
“桂兰,来客人了,看还认识不?”
李卫国对着厨房喊了一声,一个头顶花白的女人擦着手走出来,愣了愣,道:“这不是春山和似薇吗?似薇,今天正月十五,你是回来看你妈妈的吗?”
不知为什么,钟似薇蓦地鼻尖一酸。
“李姨,好久不见。”
钟似薇记得这个叫桂兰的女人,相比于在巷子里出尽风头的李卫国,她是个很安静很规矩的女人,原先在玩具厂上班,总是一大早骑着单车出门,天黑了才骑单车回来。
印象中她跟妈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只是偶尔碰见了寒暄几句,各自聊聊工作和孩子。却原来这么些年,在这条早被全世界遗忘的巷子里,还有人记得妈妈的忌日。
李桂兰给客人倒了茶,又从柜子里翻出过年招待客人剩下的瓜子和糖果,用大红色的塑料盘子装着递上来,而后又复钻进了厨房——他们的孩子在附近汽修店上班,一会该回来吃饭了。
李卫国兴致很高,老些年没见到熟人了,即便是之前没怎么打过招呼的晚辈,也总想聊点往事。
可惜这些往事总碰着壁。
他问俞美莲怎么样了,纪春山说去美国了,李卫国登时双眼放光,说那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气氛马上怪异起来,纪春山只好笑笑说自己吃不惯西餐。
过一会他又问钟似薇,怎么这些年回凤城扫墓,都不来宁安巷看看,钟似薇也只是笑,她没法说这里装着她太多过去,沉重得像一个装满煤气的罐子,她不敢揭开也不敢靠近。
李卫国碰了壁,便不再问他们,只聊自己的事,说孩子在汽修店上班,找了个对象是外省的,人很能干,就是眼睛有点问题,斜视。
又如数家珍地掰数着,哪一户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哪一户又是什么时候搬来的,他活成了宁安巷的守巷人,宁安巷的事,他都知道。
“走的走,来的来,那时候的朋友,就剩我们这一户了。”
李卫国说到最后有点伤感,扯着嗓子往里头喊了一句:“中午有菜不,搞点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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