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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陆孝的脑袋突然不麻木了，他在沉重的力量下痛苦挣扎，眼泪也在和眼眶挣扎，挣扎出来的泪水沾到伤口上，比强酸强碱还让他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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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实话，陆孝不擅长骂人，他曾经专门向杀猪菜老板取经，取经结果并不怎么样，他没那个脑子拐着弯骂人，拐十九个弯挑别人最疼的地方骂，面对陆义明，陆孝只能做一个沉默的人，一个每次都打败仗的人，打败仗就要乞求别人，陆孝又乞求陆义明，放过我吧。

陆孝的脑袋里闪过方明煦的眼睛、方明煦的鼻梁，那张脸长得和他叔叔一点都不像，他从那张脸上获得从来没有过的深刻感受——原来他并不热爱他的叔叔，也不热爱和他叔叔相似的脸。

他把脑袋里想的感受说了出来，让坐在他身上的陆义明停下来了，陆义明问他，你在想谁呢？你又在想谁呢？

反正不是你！是比你优秀、比你阳光、比你干净的人！陆孝喊着说还不过瘾，他一口血水啐在陆义明的脸上，百年难遇看见陆义明那双和他叔叔百分之百相像的眼睛在发愣和恍神。

陆义明十六岁的生日是在少管所里过的，那时候他和陆孝都是光头，头发是另外一个男孩剃的，少管所全区一百多个男孩都是那个男孩剃的，在这些光头里，他和陆孝是最好看的两个光头，十六岁的生日他顶着并不体面的光头迎来了审判以来的最后一年，最后一年迎来曙光——陆孝攒了三天的口粮做成一个不太新鲜的发面蛋糕，发面蛋糕上面插着几种不同颜色的蜡笔，由此，他和陆孝被牢头罚在厕所里蹲六个小时，两个人中间隔着湿漉漉的一条小道，互相盯着看了六个小时，他知道陆孝当时一定在目不转睛地看他，因为他的脸很好看，因为他的脸就像十八岁意气风发陆有善的复制品。他没有去看陆孝的脸，他在看陆孝身后暖洋洋、红彤彤的晚霞，就像迎来了曙光，却不是真正的曙光。

陆孝现在的脸依然很小，被陆义明托在手掌里，被紧紧地禁锢住了。陆义明用碎玻璃片在陆孝的下颌上割开一寸多长的口子，他捏着这个口子，和陆孝对视，他说，你被我毁了，你知道么。

陆孝被揪住领口，被紧紧勒住脖子，喘大气的时候眼泪流了好几颗，陆孝的复仇之路就此断了，陆孝哭的是这个。他从车上滚下来，对着陆义明的车尾气颤颤巍巍地竖中指。陆义明说，等着吧，我这就去把你的男朋友杀了。陆孝对着车尾气反驳，我先杀了你。

陆孝在马路边痛苦地爬起来，给方明煦发短信，他觉着对方一定是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课，接不了电话。于是，陆孝伸出一根沾着血污和泥巴的手指头发短信：遇见你真的好幸运呀，小方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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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孝回城以后最先找的一个男人就是四十岁民警，他和四十岁民警说，复仇之路十分坎坷，我又他妈输了。四十岁民警眉头一皱，将陆孝引见给另一位男人——二十岁的刑警。陆孝坐在派出所里腿肚子发颤，一只手被厚厚的绷带缠成过水的萝卜，脸上贴着一寸多长的纱布，眼皮子肿起来像进口的美国提子，二十岁刑警一出现，陆孝那从灵魂里自带的畏惧感开始作祟，二十岁刑警站着说话，他哪里敢坐着，于是立马站起来，用像过水萝卜那只手夹着一颗烟，陆孝问，您抽烟不？便宜的白沙烟。二十岁刑警随手找个椅子坐下了，陆孝又用手夹着一次性杯子，里面的水晃晃悠悠，晃出大半杯，陆孝问，您喝水不？便宜的矿泉水。

陆孝自己觉着自己那种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非常跌份儿，于是坐下，抬起头看二十岁刑警的时候，厚肿的眼皮把他衬得不像一个好人，虽说原本满身花花绿绿的纹身已经使他够扎眼了。

二十岁刑警问他，你和陆义明什么关系？

陆孝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仇人，他捧着瘪瘪的一次性杯子，从二十岁刑警的目光里看出一些东西，陆义明一定是犯了大案了，至少是四十岁民警托不住的案子，被上传到二十岁刑警这里，陆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许复仇之路还没有断，陆义明就快死了，在接受人民的正义审判以后，去下地狱。

陆孝回忆起一个重要的部分，他在慌乱之中摸到了陆义明兜里的枪。陆孝跟二十岁刑警说，凭我的经验，应该是一把762毫米64式手枪，或是仿制64式手枪。二十岁刑警听到这里，居然笑了，说你经验挺多啊。陆孝一愣，进行战术后仰，说我也是瞎猜的，其实没什么经验，我是挺老实一男的。

二十岁刑警把几张照片放一起，推到陆孝面前，说你猜对了。陆孝往前一凑，看见好几张从报纸上裁下来的照片，陆孝早年间挺喜欢看法制报，后来法制报总爱刊登一些桃色新闻，陆孝就不怎么爱看了。最近法制新闻看的少，陆孝只对其中两个案子有印象，一个是当街打死俩正喝咖啡的商务精英，另一个是打死厂子里用麻袋领钱的出纳，钱也抢走了。

陆孝一拍桌子，非常愤怒，说太气人了！得赶紧把陆义明打死！没人接陆孝的话，陆孝环顾四周，赶紧说，和我没关系啊！我和陆义明一点都不熟！

走之前，二十岁刑警告诉陆孝，和陆义明有关系的人员都被盯起来了，有盯得紧的，有盯得松的，陆孝就是那个被盯得最紧的，陆孝现在就是烂菠菜气味儿的鱼饵，用陆孝放长线，钓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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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孝手坏了，用一只手给人搓澡，现在他搓澡也不专心，总一心二用，修脚小梅猜测，陆孝肯定是被两个男人甩了，这就是周旋在男人之间的下场！修脚小梅的瞎话很快不攻自破，因为下班时间，方明煦又骑着那辆总掉链子的艳粉色破坤车接陆孝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