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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推兵麒麟湖梦碎卧龙岗(第1页)

诸葛亮自寻访水镜,探访新野归来,便整日闭门不出,对着自己亲手绘制的天下形势图,开始仔细推演起来。

曹操接下来将攻何方?孙权现下正窥何处?如何助刘备取得荆州?孙权会如何来抢?当派何人镇守?虽然尚未出山,但这些事情必须提前谋划妥当。纵然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情况不会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顺利,定会有诸多曲折,诸多意外。然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计划是成功的一半,还是要先定下大概计划,大致方略,而后再临机决断,相机而行,如此方可胸有成竹,遇事不慌。

诸葛亮在地图上一遍遍进行推演,将各方的势力范围,兵力配置,粮草军械储备,都尽可能评估准确。各个诸侯的性格,其帐下谋士的才略,武将的战力与性情,都要一一评价分类。将各种可能生的情况,都尽量考虑周全,将各种应对之策,都一一谋划妥当,并择其优劣,划分优先级。若一切顺利,如上上之策,该当如何,如遭遇波折,中策该当如何,如陷入困境,下策又当如何?所谓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的努力,求乎其上,得乎其中也。

饶是诸葛亮足智多谋,韬略满腹,在连做了数日的大推演后,也是精疲力尽,身心劳累,卧于桌案之上小憩,竟至沉沉睡去。由于连日来,所有心思俱在此事上,进入睡梦之后,大脑竟不受控制般,又继续推演了下去……

“进取西川……,攻陷成都……,抚平南蛮……,起兵北伐……,两军僵持……,荆州助攻……,水淹七军……,白衣渡江……,败走麦城……”

“等等!怎么回事?!荆州怎么丢了?!关将军怎么败了?!”

诸葛亮只觉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身体,在空中游离,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做梦,然而这梦却如此的离奇,似乎在向他预告未来。他感到不安,想要从梦中醒来,然而双眼却难以睁开,双手也无法动弹。他张嘴欲喊,却觉没有声音,他伸腿欲蹬,却全然没有动静。而他的脑海,也完全不受控制,在继续为他展现。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是那样的真实,真实的好像正在亲历一般……

“大哥难道忘了桃园结义之盟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张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大哥若不兵,我自去为二哥报仇!”

“三弟且慢,兄与弟同往!”

刘备的声音从一旁出,诸葛亮大惊,急忙伸手去拉刘备,却怎么也碰不到,只看到刘备的背影,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忽然,夷陵之畔,一场大火席卷而来,火烧连营七百余里,烟尘遮天蔽日,热浪滚滚翻腾,无数兵卒在烈火中奔跑,妄图寻找活路。有逃至山上者,眼看周遭大火越来越近,只得跳崖以求生,有逃至江中者,随江水浮沉,奋力挣扎。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山上尽成焦土,鸟兽虫豺,俱无生还,何况人乎?浮尸十万,堵塞江口,实在是惨不忍睹……

“先帝啊!大业未成,你怎可撒手而去!”

只见自己伏在刘备榻前,悲痛大哭,然耳边却并无声音传来……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诚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殊遇,以报之陛下也……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茅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一封竹简漂浮在空中,情真意切,字字泣血,似乎是写给自己的,又似乎是自己所写的……

忽然,画面一转,自己浑身湿透,站在山坡之上,忽有士卒飞奔来报:“禀报丞相,司马懿已逃出上方谷!”

自己直直的站在原地,紧闭双眼,任凭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在身上胡乱拍打,万念俱灰,口中喃喃有声:“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两行热泪自眼角流出,诸葛亮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右手,轻拭脸颊,尚有余温,他终于醒了。诸葛亮缓缓坐直身子,回味着刚才的梦,虚幻乎?圣境乎?他也说不清。若是虚幻,为何感觉如此真切,有如亲临一般?若是真境,难道注定功亏一篑,抱恨而终?

经此一场大梦,诸葛亮身心受挫,辅佐刘备匡扶汉室的志向虽未改变,但信心明显减少了几分。因为仅就当前形势看,刘备的处境实在是艰难。且不说曹操已据六州之地,拥兵百万,幅员千里,挟天子以令诸侯。孙权盘踞江东,兵精粮足,整装待。单就说刘表,也坐拥荆州之地,据南阳郡、南郡、江夏郡、武陵郡、零陵郡、长沙郡、桂阳郡等七郡。而益州刘璋,虽庸碌无为,却有蜀郡、犍为郡、朱提郡、越隽郡、祥柯郡、建宁郡、永昌郡、梓潼郡、巴郡、巴西郡、巴东郡等十一郡。而张鲁、韩遂等辈,虽然不才,却也占据州郡,手握兵马。而刘备虽贵为汉室宗亲,辛苦征战二十余载,却无一方立足之地,现在所居之新野小县,亦乃刘表刘景升之地,不过使刘备暂居尔。基本盘实在太差,简直聊胜于无,想要与曹操争夺天下,何其难也!

诸葛亮越想越难受,越算越心塞,勉力直起身子,抬头望向窗外,只见暮色西陲,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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