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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24世宗光帝四昌泰二年七月至三年（第1页）

（注：昌泰二年）七月，世宗亲幸函谷关下军中，于是麾王师以攻函谷。伪左丞相水忆至函谷，长公主遂还长安，忆以其叛军固守关城，而王师士气奋锐，于是叛军折损日益。宫攸、修哲既禽童盛而光河东，遂整齐士马，缘河耀甲，将自封凌西渡，径捣关中。是月，羯猾寇武威，掳掠而去。

八月，伪皇后钟远收其众，分半数以与其伪左将军艾正，使还守武关，躬率半数兵马北上，以备河北王师西渡至于京兆、冯翊。邓沈总王师凡十五万，击函谷，跨旬攻坚，水忆总叛军十二万逆击之，遂相持于关下。是月，邯郸人李寅反，寇盗远近，所在云起，郡县讨逐，至十月始平；蜀郡丞余宝与其民罗晓起兵于郡中，斩长公主所置伪太守，长公主遂遣其伪巴郡太守臧衡率众击破。

九月，宫攸、修哲乘河水浅，率众自封凌渡河，扬声逼宁秦（注：宁秦县，在京兆），而率众东趣函谷，将与关外王师腹背击之，钟远闻之大惧，疾率众奔驰以蹑之。水忆亦敛其兵马，兼抗王师于东西，而王师遂前后同进，斩戮叛军颇众，俄而钟远率众至宫攸、修哲之背，宫攸、修哲遂济河而北上，退守河东，然犹隔河以持钟远。

十月，卢承率众进临武关，摧其叛将艾正，逼其关城。是月，广阳人薄参反，为郡县所讨，至十一月始平。十二月，前太仆齐运、前从骑校尉鲍简等谋诛长公主于长安，事泄，长公主预有备，遂不克，悉为长公主所害。

自昌泰元年以来，河北、河南大旱而关中、华阳大水，于是岁收颇蹙，宇内饥馑，饿殍遍野于郡县，百姓流离以乞食，神洲荒残，狼藉满目。獏奚、羯猾、獒虏、猰虏之属，又乘河、陇、朔、原之兵南下，云、代、燕、辽之卒勤王，于是踵月而盗掠，接旬以寇侵，塞下县邑，为之丘墟者连城；缘边百姓，家室破亡者无算。而世宗与长公主既斗阵于大河南北，暴兵跨岁，搏战兼年，于是粮秣用耗，仰给于山东、关右；士卒补阙，赖依乎齐晋、秦蜀，于是函谷内外，征日催；大河东西，税役弥重，百姓倾家室而不能足其额，黔鬻儿女而不能充其索。故或奔走而窜逃，漂泊于北宇；或落草而为寇，劫掠于道路，遇有煽动远近，蛊惑遐迩之人，遂相与云起，所在纠扇，转略于河北、秦川，游食乎赵魏、关陇焉。（自注：武威张堂、陈留杜缶、巨鹿王贺、邯郸李寅、蜀郡罗晓、广阳薄参之属皆是也）

呜呼，古人云：“兴亡皆苦者百姓，盛衰并难者布衣。”

（注：语出《同书》）信矣！何也？若夫遇兴亡之秋，必有奉天而讨伐之王者，会存负隅以顽抗之余烬，于是戎马郊生，干戈日见，狼烟弥宇，兵燹毒夏，百姓或丧性命于沙场，或罹剽掠于骄兵，或空资储以奉戎须，或残室壁以逢战阵，于是五口之家，不能余其相扶；百户之村，全身未足十一，其苦痛之甚，能不知邪？而洎乎皇王既兴，世业鼎盛，遂将欲外伐仇敌，内谋制建，于是远略遐谋，必赖百姓之子弟以为其士卒；雄图宏规，会仰黔之力产以为其基用，其海内虽盛，而布衣实难！爰及朝代垂亡，德祚渐衰，遂将有奸佞枉法，邪宄盘剥，于是横征暴敛，必攫百姓之骨血以填其壑欲；欺善凌弱，会夺黔之资财以厌其贪婪，其命数既衰，岂布衣不难？属世宗与长公主阋墙于神洲，争锋于中夏，率土荒残，寰宇窘困，其苦者非百姓其谁？其难者非布衣其谁？哀哉，哀哉！

三年正月，邓沈率众鼓噪以击函谷，水忆率众出关逆击之，数战皆为王师所摧，于是固守关城。二月，卢承破艾正于武关，又率众肉薄而奋，于是尽摧叛军，拔武关，叛将艾正率众西走，退守峣关。关中长公主伪廷闻之，惊惧大震，上下惶恐，长公主遂疾使伪河西道督统李琉总河陇兵马东赴峣关，且又敕汉中太守杨冲总巴蜀兵马北上以救峣关，亲赴函谷关以督叛军，用牵邓沈所部。三月，颍川人高彤反，为郡县所平。

四月，齐王绅见长公主势蹙，遂欲间之以谋勤王，乃密书言于长公主曰：“今卢承负凶，胁迫琅琊（注：长公主废世宗为琅琊郡王），吞噬河南，寇扰近畿。而秦陇王师，累年征战，罢困其极，虚耗犹甚，然江表诸郡，素怀奋义除奸之谋；吴越群将，深激持纯讨逆之虑，惟以臣病长安，县隔山河，事无会，未知所从。故以臣所计，今未若使臣持陛下旌节，奉圣上明敕，假道巴蜀，借路湘零，洎乎臣还职建邺，则能劝之以大义，会之以筹略，然后建旗拔剑，誓旅宣盟，进足以摇荡河洛，摧其中营；退足以雄强南道，扰其后阵，以此犄角齐奋，贼众如何不夷？”

长公主疑之，水忆曰：“今齐王长子桐在长安，可以为质，然后遣齐王还填建邺，虽未必能倾其江东之力以助我，会亦将忧惧叶椮、卢承。”

长公主然之，遂以江东道督统节钺受齐王，且使之赍檄敕，道黔中而东。齐王既，将道长沙而赴庐江。齐王既为太祖帝子，太宗爱弟，先皇所受之江东道督统，总率江表积年累岁，名望素播，且为顾命之，世宗亲叔，于是长沙守令莫敢阻拦，未尝怠慢，齐王用得即至庐江，赴建邺。是月，天水人郑弘反，摇动河陇之间，至于六月始为伪守令所破禽而斩之。

五月，齐王既至建邺，遂奉表于世宗，愿以吴越之众勤王，且传檄江东，宣以长公主罪孽，喻以讨逆大义，于是江表郡县闻之，皆以其兵马从齐王而奉世宗，齐王遂使吴郡太守顾苓率众十万，北上以援王师。长公主闻齐王背之而奉顺，遂大惊惧而愤恨，伪诏罪辱齐王，且捕囚齐王嫡长子叶桐，俄而乃鸩害之。而齐王既奉世宗，王师士气遂大振，而叛军益忧惧，邓沈遂乘王师奋踊，尽锐攻函谷，累战皆破叛军，叛军奔逃走散。是月，黔中、犍为、象郡境内蛮獠俚僮之属数万落反，寇盗郡县，至七月始为郡县所平。

呜呼，古人云：“际遇而权亡困其故。”

（注：语出《苍皇诫子书》。文朝罗朋《苍皇诫子书注》以为，此句当断于“亡”

、“困”

之间，际，际会；遇，逢也；“际遇”

者，逢其际会也。权，因时制变；亡，无也；“权亡”

者，无因时而制变也。困，困厄也；故所以也；“困其故”

者，所以困厄也。故此乃苍皇诫其子孙，人或逢其际会而无因时而制变，所以至于困厄，用当先期而备，以俟其时，洎乎际会来降，遂当因时制变，以成事业焉。赵朝李浑《苍皇诫子书注》以为，此句当断于“权”

、“亡”

之间，际，际会；遇，逢也；权，因时权变；“际遇而权”

者，言逢其际会，则因时权变也。亡，毋也；困，拘限；故，故事旧规。故此乃苍皇诫其子孙，若逢其际会，则当因时权变，毋拘限于故事旧规也。后文黄福《苍皇诫子书会注》从罗说，后文于潇《苍皇诫子书解注》从李说。《梁书》在此从李说）信矣！何也？若夫际会其危难，间逢其万钧，社稷之事甚迫，成败之分眉睫，寝其行则遗恨千年，克其举则福余百代，虽有所规限，亦何必局之？齐王绅属长公主遘逆而6梁，猖獗而枭张，遂便宜兴其权变，不拘言而必信，诈长公主而还建邺，遂举旗奉义，勤王讨逆，考诸往圣之言，得其意也。

六月，江表勤王兵马先锋至，世宗遂以之益邓沈部，于是王师势大盛，乃推锋而前，修哲又总河北兵马数击扰钟远，函谷叛军遂日蹙，其关遂破，长公主乃率其叛军遁逃，与钟远并西走，退守宁秦。是月，南郡太守桓涉得江表诸郡援兵，遂总其兵马，自黔中步上，入巴郡，破伪太守臧衡。?虏寇盗代郡，陷其城，害太守，掳掠而去。又是月，东部獏奚左部王侯多罗与其先单于嗣子争单于位，事败，遂率其种落南奔，入于北平，请内附，愿为皇朝抗狄，世宗许之，置诸上谷。

七月，世宗还洛阳，以节制天下勤王兵马。邓沈率众破长公主于宁秦，卢承率众破李琉于峣关，叛军固城距守，王师遂数道逼战。是月，桓涉推锋进战，遂光取巴郡，斩其伪太守臧衡。修哲率众济河而西，破其上郡数县，所到降伏。又是月，邓沈病笃于军中，世宗遂征之还洛阳，敕前将军罗幕统邓沈所部王师。

八月，长公主以王师每摧枯拉朽，叛军常折戟垂翅，深忧其事，夜不能寐，水华时随从在帐内，长公主乃问华曰：“今贼众日盛，王师势危，卿岂有所良谋？”

水华于是建计曰：“妾诚有一计，会能解关中之危，然恐有良药苦口之嫌。”

长公主问曰：“卿但言无妨。”

水华对曰：“羯猾自柔若崩溃，称雄于大漠之右，跨马数十万，其胡骑风驰骁勇，所到难当，若能使之入塞勤王，必将摧折寇锐。”

长公主问曰：“然则何以致之？”

水华对曰：“可遣使厚礼卑辞，重财以赂，且以九原、云中二郡为易，会能致其强援。”

长公主勃然曰：“此岂非使神洲天子，割疆于夷狄？朕虽寡德，亦不能以祖宗之业，委弃于羯胡！”

水华又曰：“自古成大事者，能忍一时之辱，今且先致之，洎乎枭叶椮，车裂卢承，神洲既安，率土升平，再缮甲修兵，雪此大耻，时犹未晚也。”

长公主嘿然，水华仍以时势劝之，长公主遂怅然叹曰：“为今之计，惟有先安内而复攘外矣！”

遂遣使出塞，厚货卑礼，割九原、云中二郡，请救于羯猾，羯猾单于乌奉闻之，大喜，即率其胡骑十万入塞，先取九原、云中二郡，然后风驰而南，径趣关中。是月，獏奚寇渔阳，为渔阳太守耿荣挫退（自注：罗幕既为前将军，世宗以耿荣又守塞功，擢为渔阳太守）。

九月，乌奉率众至宁秦，长公主遂与之合力击王师，王师与战，败绩，大为贼狄所破，罗幕率其残部狼狈而东，弃数城戍，奔还函谷，锁关而距之。先是，国初北宇精兵，每称河陇龙骑（自注：在河西、陇右，假河陇之间骁旅良马，为天下精骑）、燕代突骑（自注：在燕代、辽碣，假燕辽之间骁旅良马，为天下精骑）、秦中勇士（自注：秦川诸郡骁勇之士也，国初禁旅多以之充任）、南阳步勇（自注：太宗填南阳时所训，皆宿将精兵，后太宗践阼，颇以之充禁旅）、齐鲁甲士（自注：多龙英余锐降伏者，或国初王师填卫齐鲁之精兵，若邓沈所部），洎乎昌泰初，老死病卒者已不尟，而世宗又与长公主争斗，洛阳（注：言世宗）则尽其燕代突骑、齐鲁甲士，长安（注：言长公主）则倾其河陇龙骑、秦中勇士，南阳步勇在山东者多从世宗，在关右者多附叛逆，自相残杀于大河南北，于是精锐略尽。世宗与长公主遂各征山东、关右郡县士卒，且募百姓为兵，然多驱逼迫役，既乏战阵之能，又不振其士气。至是，羯猾既以其胡骑十万，冲蹂王师，王师士卒莫不惧悚，羯猾遂一鼓而陷阵，大破王师，王师崩溃逃窜，伤亡虏丧者泰半。是月，东郡公、司空邓沈病薨于洛阳，世宗为之辍朝五日，追赠太尉。

十月，长公主率其贼狄逼函谷，罗幕距关以御之，叛军遂不能进。是月，世宗遣山东、江表兵马赴函谷助防。十一月，长公主率众北上，破修哲于上郡，修哲败奔而东，遁还河东。是月，长公主使其伪蜀郡太守唐芯率众南下，与伪汉中太守杨冲并力，破南郡太守桓涉，寇陷巴郡。十二月，长公主又率贼狄南下，破卢承于峣关，卢承东走武关。于是函谷、武关以西复尽陷于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