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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谢谢您的慷慨解囊。”

过了极为尴尬的几秒钟之后，盖勒特才干巴巴地说，阿不思猜测这位位高权重的戈德斯坦恩女士或许在过去的游戏中曾经帮助过盖勒特，但他何等聪颖，一眼便看出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举手之劳。”

布伦达·戈德斯坦恩笑了笑，但在她的笑容里阿不思没有看到任何愉悦，反而那种耐人寻味的神色更甚，“祝贺你获得五连冠。”

盖勒特听闻脸色更差，阿不思甚至害怕他会在这样众目睽睽凡种聚集的地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举动，于是他悄然拉了一下盖勒特背在身后的左手，让他千万维持冷静。

盖勒特也没有让他失望，阿不思觉察到他的手指在颤抖，但他仍很好地收敛起了全部的情绪，又与戈德斯坦恩母女寒暄几句之后，向两位贵族女人行古典的吻手礼道别。

奎妮搂着母亲转身走了，阿不思却看到她最后向自己望了一眼，又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很难形容的眼神，让他觉得这个看似单纯的少女实际上怀揣很多秘密。

这段插曲让之后的一顿丰盛午餐味如嚼蜡，一直到返回幸存小镇盖勒特都没有再说什么，阿不思让弟弟带着安娜去休息，然后在十六号别墅仅有四壁的一间空房间里找到了独自蹲坐在墙角的盖勒特。

这间屋子此前阿不思并没有来过，核心国给冠军们准备的别墅实在过于庞大，他们两个人无论如何使用也不可能占全，于是空着就成了常态，而且这样空旷的屋子很适合发呆或者思考，对于他们而言，能有一个角落不被打扰，是很难得的事情。

即便监视无处不在，自欺欺人也能带来些许可怜的慰藉。

阿不思给他端来了热茶和奶油松饼，但他显然并没有进食的意愿，只是沉默望着昏暗中的某处。阿不思明白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两个人都过得不太愉快，猜测滋生了犹疑，令他们为了应对或许存在的监控而一刻不得休憩，在许多个难以入眠的夜晚阿不思看到盖勒特也一整夜瞪视双目，他们心有所想却无法交流，意欲亲昵也觉得尴尬，唯独只能像行尸走肉般日日表演乖顺感恩的“幸存者”

，绝口不提任何有关魔法世界和第二十二届节目的内容。但阿不思知道盖勒特不曾放弃，就像自己也没有认命一样。阿利安娜的意外和今天偶遇戈德斯坦恩女士的事情，也无非只是笃定了他们一定要重返尼莫岛取得复活石的念头。

阿不思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这样空无一物的环境让他想起了自己与盖勒特在意识空间里度过的许多时光，他此时感到有些惋惜，时间回环使得那些珍贵的记忆只留存在他一个人的脑海中，而本该分享这部分记忆的另一个人却只是听他偶尔提及，其中细节全然不知。盖勒特见他靠近自己并没有说话，而是换了一个更为松散的靠坐姿势，顶部气窗洒落这一天最后的夕照，令他白金色的头发浓艳了许多。

“谢谢你。”

盖勒特轻而短促地说，他的脸仍然藏在阴暗处，但阿不思听到他愿意开口，还

是感到久违的轻松。

他温和地拍了拍盖勒特靠近自己的那一边膝盖：“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不会问。”

盖勒特沉默片刻，他伸出手覆盖在阿不思的手背上，对于复活石的推测和竞赛章程的修改使得他们如今的感情好像也有了无法逾越的隔阂，再彼此了解的人在无法交流的情况下也很难知道对方的心中所想，阿不思只能猜测盖勒特没有放弃，就像是自己也不曾认命一样，一切阻碍都只令他们更迫切想要改变眼下的一切。

“戈德斯坦恩是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教养我们的官员。”

阿不思并没有奢求盖勒特坦白，但意外的是他说了，声音很平静，好像在描述别人的故事，“那个年代出生在凡种家庭的异类并不多，大家被举报或者发现之后，就统一交由核心国的异种孤儿院监管，很可笑的是，我们明明有父母，但在这个国家，他们称我们为孤儿。”

阿不思向盖勒特转了半身，然后翻过手腕用另一只手将他冰凉的五指包裹住，盖勒特低头向他们纠缠的双手看了一眼，黑暗中唯独那一对皮肤之下的莹白光点亮着。

“戈德斯坦恩在我们身上花费了很多功夫，”

他接着说，声音越来越低，“那个年代，凡种仍然相信魔法的存在与消失都是科技能够掌控的，于是我们这群被遗弃又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就成了天然的试验品，我们吃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药物，接受各种各样所谓‘治疗’的手段，但并没有任何成效，”

他说的很简略，但阿不思从中听出了许多扑面而来的惨烈意味，“最终能够成年的孩子没有任何一个通过了监管局所谓的‘归凡测试’，他们只能按照出生的地点被就近遣送到特辖区之内。最初的那几年我并不明白异种与凡种的区别，我天真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仍然相信那对抛弃我的夫妇会来救我，我在某次‘检查’之后哀求过戈德斯坦恩，我告诉她自己从哪里来，希望她能送我回去，而后她蹲下来，很认真地告诉我只要够听话就能回去。”

盖勒特嗤笑了一声：“然而我的‘听话’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后来我才知道她几乎对孤儿院中所有的孩子都说过这句话，这就是她欺骗我们，让我们乖顺的手段，她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但她觉得那些都是对的。”

阿不思惊骇不已，难以想象盖勒特口中那个冷漠残酷的核心国官员会与今日他亲眼所见的女人重合，而更难想象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在特辖区长大更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