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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王杰希没有推开他。

方士谦在他的耳边轻声低语道：“怎么不知道？微草是你的，你是首领，就要负担起职责，不要想偷跑。”

他继续喃喃，“不要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这里。现在在，以后也一直会在，永远都会在。”

方士谦一只手仍然握着王杰希的，另一只顺势抚上王杰希的脊背，安抚着轻轻拍打。方士谦比王杰希要高，此时呈现出笼罩的姿态，仿佛一棵将自己的枝叶蔓延开的树，用自己的荫蔽把眼前的人紧紧缠绕，要独自收藏。

方士谦再次开口时，言语仿佛蛊惑：“你是微草的首领，我是你的副手，我是属于你的……我陪了你七年，今后也会一直陪你，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死的。我，还有英杰他们，我们都……”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抱得更紧了。王杰希在他的怀里急促地、极轻声地喘息了一下，如同一声哽咽。

方士谦抬起头，在他的视野里，叶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王杰希身后不远处的转角，微微拧起了眉头，正吃惊地看着他们。方士谦没有提醒王杰希叶修来了，只是持着拥抱王杰希的姿势，对叶修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微笑。而那一个笑容，是如此志得意满，如此势在必得。

叶修的眼神先是透出一股不可思议，之后便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方士谦，神色不知为何，晦暗而不明。两人的视线对撞在一起，几乎迸出了不存在的火花。方士谦微垂眼帘，把自己的下颌轻轻搁在王杰希的肩膀上，这才再度抬起眼，对着叶修眨了眨。

叶修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看了方士谦一眼，转身离开了。他的脚步完全是无声而静寂的。就连方士谦自己，如果不是看着叶修离开，很可能根本就察觉不到他曾经到来。

这时候，方士谦感到怀里传来一阵推力，于是顺势松开手。脱离了他怀抱的王杰希眼角看起来有点红，但并没有眼泪。不知怎么，这反而让方士谦升起一阵隐秘的失望。

王杰希的脸上染上一层晚霞般的飞红，眸光流转之间异常动人。他的情绪现在该是好些了，神思也没有像刚刚那样游离。

王杰希声音极低地开口：“谢谢。”

方士谦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会去喝点热茶。”

他言语很笃定，带着股不容违抗的意味，“我是医生，听我的。”

“行，”

王杰希倒也没反对，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刚刚找我是要说些什么？”

方士谦把文件在王杰希眼前晃了一晃，这才说：“昨晚亦辉那边观察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整个宇宙的时空参数出现了很大的波动。”

“……去看看吧。”

沉默了一会儿，王杰希说。

方士谦也没在意，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精神奕奕，大步向前朝着观测塔那边去了。王杰希最后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在短暂的凝视之后，他也拔腿随着方士谦的脚步离开了。

一颗恒星在王杰希昏暗的视野里彻底爆裂了。

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世界都仿佛停滞。大到燃烧的彗星，小到飞舞的尘埃，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无形的手的摆弄之下尽数冻结。在冰冷而死寂的宇宙里游荡的那些紫色幽魂，在这一刻都像被按中了死穴。下一刻，无形的力场自它们体内穿透，扭转着爆裂，几乎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所有的这些扭曲的怪物便被无形的漩涡搅得粉碎！

王杰希哇的一下，又是吐出一口血，只觉得眼前视野阵阵发黑，冰冷之意如跗骨之蛆，逐渐侵袭全身。随着血液的流失，他几乎是不可自控地打着颤，整个人一下倒在地上，在剧痛之下无可忍受地蜷缩起来，只觉得有谁拿着把刀子，正在缓缓地搅动着他碎裂的内脏。

太痛了，真是太痛了，怎么会这么痛……

他口鼻之间一股混沌的铁锈味，却仍然强撑着再度伸出手，遥遥指向了那颗恒星破裂后的无数碎片，那些碎片和陨石在常人难以想象的力场调度之下缓缓地旋转了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道死亡的漩涡。

王杰希随即挥手向前，化掌为刀，狠狠向下一劈！那些无边无际的陨石群在他垂死之际的爆发之下被全数调动了起来，化作一场呼啸的风暴，朝着他视野正中那个大开着的星门装置袭击而去！

那些紫色的怪物发出了他听不见的嚎叫，竟是一时放弃了攻击，前仆后继地顶了上去，就要死死保住星门。王杰希一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压榨着自己最后那口吊起来的气，操纵着庞大范围内的所有星体，带着同归于尽的狂暴杀意彻底碾了过去！

汹涌的光芒淹没了他。王杰希闭上双眼，只觉得刺痛无比，满脸都是留下的泪水。血迹，泪水，灰尘，尽数搅和在一起，全身都是伤口，血液浸透了作战服，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王杰希彻底瘫倒在地面上，呼吸间扬起一阵灰尘。他已经再没有力气发动下一击了。但让他心里稍稍宽慰的是，那个星门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在力场作用和陨石撞击之下彻底坍缩毁灭。那些怪物似乎正因此而暴怒，带着复仇的渴望向他疾驰而来。

我快要死了。

王杰希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几乎被攻击活活切掉，肋骨不知断了几根，现在根本无法移动，更别说求救。此刻，血管里流淌着的好像不是鲜血，而是火焰。在他体温流失的现在，这没有带来温暖，反而只是无止尽的痛苦，仿佛要将他活活焚烧殆尽。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受刑，每一秒都是生命的倒计时。但不知为什么，在这无休止的痛苦中，他居然是如此平静、如此平和地接受了眼前的这一切，接受了将要到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