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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这个,他还是更叹息十六岁的克罗斯都能一次性买几十欧的绘本给他的高龄弟弟玩,他可爱的莉拉在七八岁这种最爱读图画书的年纪,却只有旧的翻来覆去看,合同的事又沉甸甸地回到了心里。
虽然才刚到六点,但书店送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关门了,营业员抱怨本来五点四十就该清场,看他们可怜才没赶人,天也早就黑透了,而且又开始下雪了——冬天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飘点雪花都不意外。
一出门寒风灌入,卡尔冷得一哆嗦,呼出的白烟消散在明蓝色的路灯下。这家书店虽然大,但大概是一直留在旧地址没搬迁,所以并不在成规模的商圈里,到最近的两个地铁站的路线像个等腰三角形,去哪个都不近。
卡尔算着他得先坐几站回到中央车站再换线,等地铁,反方向回去,今天这一趟通勤要多花四十分钟,回家得迟一个多小时。
早上出门太着急忘记留纸条,不知道母亲会不会焦虑坏了,他得动作快点。
他们一起快步穿出社区,沿着公路下面的人行道往地铁站走。克罗斯在他身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卡尔估计是他要换路了,刚转身要告别,就看到对方一个不小心在扯帽子时手一抖,挡了眼,偏偏手里抱着沉重的书,找平衡的机会都没,脚一滑,咕噜一下往后摔去,栽倒在路边,但致命的是好像是不知扭到了哪里,疼得发出了惨痛的一声“啊”
!
卡尔脑子一嗡:“别动腿和脚!别动!”
着急的时候就是这样,也许再等十几分钟就能正好路过一个人,然后请他们帮帮忙,打电话或但这一会儿偏偏就没有人。汽车在头顶左上方呼啦啦而过,却根本不可触摸,卡尔蹲下来搂着他安抚,紧急检查腿脚,可都这会儿了克罗斯还是不让摸,而且摸腿比摸头更让他抗议,都快在地上怒吼了。
心疼他小小年纪孤身在外,遇到这种还可能导致场下受伤的天大倒霉事,卡尔感觉他应激也是正常的,蹲下来在他旁边连声道歉和安抚。
虽然克罗斯一直在说他感觉脚踝没那么疼,没准就破皮了,能站起来走试试,别把他按地上了,但毕竟人对伤病的感知经常错误,普通人可以忍忍,运动员万一扩大伤情,那就太糟糕了。听他喊得那么惨,卡尔实在担心倒地的一下还是伤到了脚,盯着对方坐地上转动大腿小腿、伸展收回确认了至少肌肉没拉到后,他就果断背过身去,往后张开了手:“上来,小心别碰到脚。”
卡尔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反应,果然又是沉默拒绝。
他继续张着手,耐心劝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十几分钟,我背着你走过去,很快的,忍一忍好吗?我发誓真的很快……”
“你胡说。”
克罗斯生气地嘟哝。
卡尔好委屈:“我没骗你,真的有医院……”
在拉扯这一块,克罗斯到底是赢不过管理经验丰富的卡尔的,还是超级超级别扭地同意卡尔背他了,但在他后背上待得那叫一个紧绷,卡尔一度怀疑自己扛着的是一块穿着衣服的石头(…)。
他个头也不小,体重也不轻,再加上一只手还要搂着两人买的书,超级有份量。万幸差着年龄,不然等他再长两岁,卡尔真的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背着他走十几分钟。不过能背上他还是让卡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想着先走到医院那边,哪怕急诊没开,附近好歹路人多点,接电话打车或打120都行,如果可以的话,请求好心人允许他再打第二个电话,告诉家里出了什么是,等会儿再回去……
手不能放口袋里了,紧绷用力托住克罗斯,寒风不断略过,从他的衣服袖子里钻进去,手指很快就失去了知觉,而后又返出某种血液不通的热涨感,把卡尔从思绪中拉回,却只是让他担心起了自己有没有勒得克罗斯难受。
尽管很累,但他还是尽全力把胳膊抬高点,防止对方脚尖碰到地。
“对不起。”
他难受地和对方道歉:“昨天才砸到头,今天又这样……我必须得和你家里人好好道歉……”
“……没人知道。”
克罗斯说。
“嗯?”
“没人会知道,因为我家人不在这儿,我告诉他们干嘛。”
克罗斯不高兴地闷着声音说:“我又不是本地人,所有人都知道——你没听过他们叫我东德小子吗?”
卡尔知道他是“东德人”
,不过因为他从来不过度关注别人的出身,就总是忘了。
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父母没跟过来照顾啊。
“那寄宿家庭——”
“嗯。”
他过了一会儿才说:“反正是合规的,不要问了。”
赛贝纳大街提供了一点点青训宿舍,方便离家太远的小孩住,不过其实非常不方便,所以俱乐部里根本没有离家太远的小孩,如果真的想留在拜仁,往往是选个寄宿家庭或者父母最少过来一个陪读。卡尔没想到看起来像个殷实中产之家小孩的克罗斯从14岁过来开始就一直寄人篱下,怔了一会儿。
寒风在他们头顶和两侧穿梭,大概是又疼又累,到底坚持不住,卡尔感觉到石头克罗斯慢慢软化,慢慢软化,最后小心翼翼地用一个不会碰到他皮肤的姿势把头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雪花落在他们的头顶上。
明明手臂都快打颤了,心里也又急又担心,完全是在勉强自己做个靠谱哥哥,但卡尔还是不由自主地为自己能在这种时候成为他人的依靠,得到一点信任,感到了一种自豪、庆幸和慰藉。像是确实太倒霉了,到医院时他们终于好运了一把,急诊正常开着,护士听卡尔说是球员,还赶紧帮忙推了个轮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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