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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竟还活着,今夜,就在自己的面前。
他跨前一步,握住了东方不败的手腕。
很轻,像是怕如次次迷境,故人近在眼前,握住的却是飘渺虚无,醒来不过一枕黄粱。
很重,又似乎用尽了周身的气力,像是怕稍一放手他就又会离开,远赴天涯海角,不知何日再得相见。
他任由他握着,细腻的肌肤,温暖的触感传递给他坚实的冀慰。
“令、狐、冲。”
东方不败痴痴的看着他,喃喃低语中念出他的名字,这个三年多来,陪伴自己度过无数个异国夜梦的人。
他慢慢伸出手,纤盈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令狐冲的脸庞,描摹着他的眉眼。他的思绪随着指尖的移动而起伏不定,他想着与这个嗜酒浪子邂逅的诸般景光,想着曾经的爱恨纠葛。往事历历,依稀而在啊。
于是乎,一滴映着月色的清泪无声滑落。
三年自我放逐,自始至终陪伴身边的一支笛,一壶酒,还有他。但虚无的思绪才是他存在的舞台,不曾有太多现实的期盼和奢望。
可是,当回忆中的人忽然跨出虚无,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爱恨纠葛,竟不知该如何说起了。
他心如繁弦急管。
他怅然失语。
“是我啊,就是说要送你代号的令狐冲啊。”
令狐冲眉角微挑,唇畔勾出笑意。随着灵思回归,他又变回了三年前的自己。
“哎,见到老朋友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啊,你是扶桑人?听不懂我说什么?没关系,我现在也会说扶桑话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惘然无措,令狐冲笑着举起了腰间的酒壶从他摇了摇。
“看,我还带着咱们的老朋友呢。”
东方不败不是健忘之人,他一眼便认出那是什么。纯银的壶身在月下散着乳白色的光晕,金丝封套根根亮泽,壶口的蝴蝶结依然艳红如新,都彰显着令狐冲对它是如何精心呵护。
“原来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令狐冲的思维模式竟与三年前一模一样。连他说的话,都是那么的熟悉。
“你还是你,可我已不是我。湖畔品酒的相逢恨晚,山顶月下的笛声悠悠、以诗言志的江湖情怀,还有那一夜一世的夙缘,那诸般美好是属于“诗诗”
。而东方不败留给我们的只有痛苦和仇恨,是野店外尸体枕藉,层累迭加的华山弟子,是黑木崖上那绝情绝意的一剑穿身,是吸星大法下飞跃奔流的血色虹桥,是万丈悬崖边阴寒入骨的山风呼啸。
难道今时今日,我还可以奢望你当是诗诗么?
笑话!
你爱无限温存,还是倾慕我无所不能?
老天微笑着,它仿佛在说:“我这个赌注够分量吧,他叫令狐冲。你赌什么呢?诗诗还是东方不败?”
蓦然,他转身掠起,他甘拜下风,他落荒而逃,他不敢面对,他不敢下注,只因希望幻灭的毒酒太过苦涩,苦涩的他此生品过一次足矣。
“诗诗。”
他叫着,足尖轻点,身形直冲飞起。
他逃,只因不想失去最后的希望。他追,只因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
两人一前一后,转瞬已奔出二百丈有余。体内葵花宝典真气护持下,东方不败如鸿雁般飞掠穿行,耳畔带起阵阵风声,如吟似咏,心旷神怡,然物外。
他又想起了旧事。他在幽暗的篝火下携着他穿行林间花海,秋风乍起,吹落杨花片片,潸然起舞,情痴如醉。
他下意识回眸一瞥,令狐冲依然紧跟在自己身后两丈开外。他竟还能跟得上,看来这几年他功夫也有不少精进。
其实以葵花宝典的修为,一百丈内就足以把他甩开,但为什么他还能跟上。
是三年积累的思慕之情给予了令狐冲越自身极限的动力,还是不舍之情绊住了东方不败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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