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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便也如那芽叶一般,不自禁地蜷缩了脚趾,又在裙下悄悄地舒展,“我没有”
,她皱起眉头来小声反驳。
男子的眸中浮现出一抹迥然于人前的异色,像是轻佻的逗弄,又像是漫不经心的揶揄,韶音在他这样的眸色里看到了面红耳赤的自己,忽然便觉得腰间环绕住自己的那只手臂又烫又硬,那日被他握住手时的异样酥麻之感再一次袭来,却比上一次更汹涌地席卷了她的全身,一个念头随之浮上她的心头:
他在调戏她!
他貌忠实奸,一点都不老实,一点都不温厚!她不过是教他去洗个澡,他却趁机调戏她!
你也出汗了……下一句不就是“要不要一起?”
韶音咬着唇使劲推了他一把,这力道于李勖而言便如被貍奴用柔软的肉垫轻轻挠了挠,挠得他将唇角勾起,手臂又紧了紧,继续循循善诱:“方才生气,就只是因为姨母和阿母么?”
韶音一怔,只觉自己的心思在他这样的目光下无所遁形,面上的红潮因他一眨不眨的注视愈发滚烫,几欲沸腾得迸出几滴血来。
“还能有什么?”
她气恼地反问他,人已经窘得无地自容,无处可逃之际,只得将头脸尽数埋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心跳声如擂,一下下咚咚地传入她的耳中,嗓音却愈发如熏风一般令人沉醉,“不是因为鸭肉羹和桂花酒么?”
韶音羞愧得几欲落泪。
这男子若不是个将军,必也是个断案审问的高手,她已经无地自容了,他却还这般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似乎不达目的便不罢休,他不知道羞也是会羞死人的么?
终于,他逼得她说出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嗯”
字,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转身进入了净房。
韶音倚着墙壁,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像是被他抽干了力气,麻木地走回床榻,扑倒后只觉万念俱灰。
她吃醋了,动心了……天吶!世上只有流水般的郎君前赴后继地为她动心、为她争风吃醋的道理,她怎么可以为一个男子吃醋动心!她可是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谢氏女郎,是风华绝代的春在堂主人谢韶音!
更要命的是,这份心思还教他知道了。
“我完了!”
韶音一把拉过锦被,将脑袋严严实实地蒙住,想着就此自绝于人世算了。
初秋的艳阳将人间照得锃光瓦亮时,李家的车马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去往赵府的大路。
谢候顶簪白玉冠,身披月白长袍,腰间配着巨光剑,骑在一匹神气活现的白马上前行开路。卢镝带着一干护卫随行在两辆载着满满当当箱笼的辎车后面,七宝皂轮通幢车载着李将军和李夫人行在中间,阿筠和阿雀则引着十二名华服侍女随在车旁,每人手中俱都捧着衣裳巾帕熏笼笔墨一应小物,不时向车内递些东西。
正是一日里光景最鲜亮、街衢最热闹的时辰,这般排场更是引得道路两旁的人们议论纷纷,有消息灵通者已探听到了这几日李勖营中之事,见这一行人是往赵府的方向而去,那辎车里又像是装着拜礼,便猜测李家此行是登门致歉,与赵家人重新修好去了。
这话一出,立即招来另一帮人的高声反驳,“真要表示诚意,携着夫人登门也就够了,哪有带着小舅和这么一大帮侍卫下人的?这排场看着可不像是负荆请罪,倒有点像是矜炫身份、大示其威!”
另有一伙人闻言连连摇头,刻意压低了嗓音道:“这话可不敢随便说,赵都督坐镇徐州多少年了,李将军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后起之秀……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岂是你我这样的人能揣测的?”
……
李勖对面的女郎在出门前着意打扮过,她本就生得国色天香,再经一番细心修饰,愈发显得艳光逼人,灼然不可方物。
韶音此刻正意态闲适地小口啜饮着仙鹤觞中的果子露,玫红色的汁液将她上翘的唇染成了招摇的樱桃。她显是将车外那些零碎的闲言听入了耳,此刻正暗暗得意着。
李勖莞尔,“满意了?”
韶音眼波横睇向他,自是眉开眼笑:“这算什么,既要做戏便要做足了,咱们是去他府上探望不假,可也得教他们知道,咱们这是屈尊移驾,可不是热脸倒贴!”
今日一应车马物件、随行人员俱是她的安排,李勖素性不爱交际,无事鲜少到旁人府上拜会,于这些明面内里的排场礼仪事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韶音却不同,她在闺中时可是个宴饮交游的行家里手,在建康时是日日都闲不住的,镇日里不是在哪座皇家园子里投壶射覆,便是在哪个士族府上品酒赏花,于这些礼仪应酬之事自是十分地得心应手,谁家老夫人过寿辰,谁家祖上三代有何避讳,谁家的女郎和谁家的郎君好过又闹掰了是以不能同席……这些事桩桩件件都在心里,从不出错。
浙东乱起之前,她每年夏日都要乘着雕漆彩绘的画舻前往会稽避暑,自登舟解缆的一刻起,通宵达旦的宴饮便开启了,丝竹管弦之声顺着江水一路流淌至若耶溪畔的春在堂,停船靠岸后接连数月不休。
远近的年轻郎君和女郎莫不以受邀赴宴为人生幸事,而她这位春在堂主人亦乐在其中,每日都能想出翻新的花样并乐此不疲。
初到京口,一来是还不习惯,那股陌生的新鲜劲还没过去,二来是人生地不熟,也无什么人可以招待来往,她便也暂时歇了燕饮的心思。日子一长,那股陌生之感一去,便不由得怀念起从前的时日来,心里痒痒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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