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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制面包——有了足够的粮食,我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做面包的事情了。但新的麻烦随之而来:首先,我没有酵母,对于这一点,我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解决的,因此我也就不用劳神去想这个问题了;此外,我还缺一个烤制面包的炉子,这一点确实让我伤透了脑筋。最后,我找到了一个值得一试的办法。我先是做了几个宽而浅的陶盘——直径大约两英尺,深度不超过九英寸;随后我就像烧制其他陶器那样,把这些陶盘都烧制好了,放在一旁备用;另外,我还烧制了一些方形(只能勉强说是方形)的陶砖,并用它们砌了一个砖炉。烤制面包的时候,我就在砖炉里生一堆火。
当柴火差不多都烧成了火红的热炭之后,我就把它们从柴火堆里取出来,放进炉膛里,然后把炉子盖好;等到这些热炭将炉子烤得火热的时候,再清除里面所有的热炭,放进我的面包,再把陶盘盖在上面,然后再往陶盘上放一层热炭——这样就保持并增加了炉子的热度,同时使面包居于炭火中间,受热均匀。这样烤制出来的面包,可以和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烤箱里烤制出来的面包相媲美。没过多久,我就把自己训练成了一位出色的面包师。另外,我还学会了用稻米制作一些糕点和布丁。不过,我却没办法做馅饼,因为我除了禽肉或山羊肉之外,没别的原料来
做馅儿。
可想而知,我在岛上第三年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这些事情上。接着我会讲到的是,在做这些事情的间隙收割庄稼和料理田地方面的事情。我收割了新一季的庄稼,然后尽可能地做到颗粒归仓,并将谷穗储存在箩筐里,等到有空的时候,再用手把谷粒搓出来,因为我没有谷场,也没有打谷的工具。
现在,我储存的谷物确实增多了不少,因此我很想把谷仓再扩大一些——我需要一个足够大的地方来贮藏谷物。目前,谷物的产量很高,大麦约有二十蒲式耳,稻米也差不多,也许还不止,因此我可以放开来吃了,而且我从船上搬下来的粮食也早就吃完了。此外,我决定估算一下,我一年要吃多少粮食,因为我打算一年只播种一季。
试过之后,我发现四十蒲式耳的大麦和稻米供我一年的口粮已经绰绰有余了,于是我决定将以后每年的播种量维持在这次的水平——正常情况下,收获的粮食肯定足够我吃上一年的了。
就在我忙着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心里却一直牵挂着这座小岛对面的那片大陆。我的内心确实存在着一丝隐隐的愿望:登陆那里。我想象着自己找到大陆,进入人类聚居区,继而设法前往更远的地方,最终完全获得新生。
但在幻想着这些情景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这种想法可能具有潜在的危险性,也没有想
到我可能会落入野人之手——他们可能比非洲的狮子和老虎还要可怕;我也没有考虑过,一旦我进入他们的领地,就必然伴随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我可能被杀死,甚至还会被吃掉,因为我听说加勒比海岸的人属于食人族。而根据目前的纬度来判断,我知道这里离加勒比海岸并不远。即使他们不是食人族,也可能杀死我,就像对待其他落入他们手中的欧洲人一样;即使我们是几十人成群结队也没用,更何况现在我孤身一人,完全没能力自卫。所有这些事情,本来我是应该好好考虑的,而且后来也确实考虑过,但起初我并未感受到任何的恐惧——我满脑子只想着到对岸去。
这时,我不禁怀念起我的小仆人苏里和那条挂着三角帆的长舢板了,我们曾乘着它在非洲海岸航行了一千多英里。然而,这些空想都是徒劳的。于是,我想要去看看我们大船上的那只小船现在怎么样了。前面我说过,刚开始遭遇海难时,这艘小船被风暴刮到了岸边。现在,它应该还躺在原来的地方,也或许位置稍有改变;在海浪和大风的作用下,船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搁浅在一块高高的沙石滩上,四周无水。
如果我有帮手,就能将它重新修理一番,然后让它下水,那么这条船也许还能派上用场,也许就能轻而易举地载着我回巴西了。但显而易见,我是没办
法让这艘小船翻身的,想要徒手做到这一点,简直就跟移动这座小岛一样困难。不过,我还是跑到树林里,砍下了一些木材,并把它们搬到船边,当作撬棍和滚木。总之,我决心尽我所能试一试。我心里暗想,只要能把船身翻过来,那么我就可以很容易地修理它损坏的部分了,到时候它就会成为一艘好船,我也就可以轻松地乘它出海了。
我不遗余力地投入到这项工作中,花费了三四个星期,结果却徒劳无功。最后,我发现以我的微薄之力是无法将船翻过来的。于是我只得另辟蹊径,开始在偏向船底的一侧挖沙子;同时在这一侧垫上几块木头,撑住船底。这样,当船底一侧的沙地被挖空之后,便撤掉木头,让船底落入沙坑之中,这样船就被翻了过来——船底朝下,甲板朝上。
但当我实际操作的时候,却发现我根本无法挖到船下,也丝毫无法挪动它,更不用说把它移到水边了,因此,我只得放弃了。然而,尽管我对它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前往那片大陆的愿望非但没有因为这次的挫折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强烈了。不过我仍然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前往那里。
最后,我终于认识到,既然没有工具和帮手,那么我是否可以像热带气候下的土著一样,利用一棵大树的树干为自己建造一只独木舟呢?我认为,这不仅是可行的,
而且很容易做到。想到这一点,我感到非常高兴,而且相比于任何黑人或印第安人,我有更多便利条件。
但我却没有想到,相比于印第安人,我也有一个极为不利的条件:缺少帮手。具体来说就是,当我把独木舟做好之后,由于缺少帮手,我一个人无力将它推到水里去。对于我来说,这个困难比印第安人缺少工具要大得多。试想一下,我在树林里挑中一棵参天大树之后,费尽心力将它砍下,削去枝叶,用工具把它的外面削成船的形状,接着把里面烧空或者凿空,最后终于把它做成了一只船,可接下来呢?我只能把它留在原地,而无法让它下水,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有人会想,制造这只独木舟的时候,我至少应该设身处地地考虑一下其他一些问题,比如如何让它下水。然而,当时我一心只想着如何乘它出海,却忽略了如何让它下水这样一个实质性的问题。而实际上对于我来说,在陆地上将船移动到四十五英尺之外的水里,比驾着它在海面上航行四十五英里要困难得多。
我就像一个傻瓜,毫无头脑地干着造船的工作;我对造船的计划甚为满意,却忽略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其实我也不是一点儿都没想过,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用一句俗语“车到山前必有路”
来安慰自己,自欺欺人地想着:我还是先把船造好再
说吧,到时候这个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尽管这种做法极其荒谬,但由于太急于求成,我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这项工作中。我砍下了一棵巨型杉树,我敢说,所罗门王在建造耶路撒冷圣殿时,也未必使用过如此巨大的木料——树根部的直径达到了五英尺十英寸,而距树根部二十二英尺的末端直径也足有四英尺十一英寸。越靠近树顶的位置,树干就越细,最后分成了很多树杈。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砍倒这棵树——光是砍倒它就花了我整整二十天的时间;而接下来用斧头砍去枝杈和树头,并将其削成圆木又花了我两个礼拜的时间;在这之后,我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它削砍成形——使它大致呈现出船底的形状,这样它就可以浮在水面上划动了;然后,我又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把它的内部凿空。这样,一只独木舟就基本上打造成形了。在这一过程中,我并没有用火去烧,而只用木槌和凿子,一点点将它里面挖空,直到最终把它做成了一只看上去还不错的独木舟——它空间很大,容得下二十六个人,因此可以将我以及我所有的货物都装进去。
完成这项工程之后,我非常满意。这只小船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只独木舟都要大得多。当然不难想象,这期间我费尽了心血。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它下水了。如果我能让
它成功下水,那么我一定会开始一场有史以来最为疯狂、最不可思议的航行。
尽管我绞尽脑汁,想尽了一切办法让独木舟下水,但都徒劳无功。其实它离水面也就一百码左右(绝不超过一百码),但有个问题比较棘手:独木舟与小河之间的路段是一个向上的斜坡。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决定在这个斜坡上挖出一条通道,使这段通向小河的路段坡度向下。于是我开始了这项工程,也为此历经了艰辛,可是只要心存希望,谁又会抱怨这暂时的苦累呢?然而,当这项工程完工后,斜坡的问题确实解决了,可问题依然存在,因为我根本无法挪动独木舟,就像我无法翻动沙滩上那只小船一样。
既然无法将独木舟挪到水里,我只得另想办法。我测量了地面的距离,决定开凿出一条沟渠,把河水引到独木舟这里来。于是我说干就干。我开始计算这条沟渠需要挖多宽多深,另外还得考虑如何处理挖出来的沙土。这时我才突然发现,以我目前的人手(实际上也就我自己一个人)计算,我需要工作十到十二年才有可能完工,因为河岸地势很高,所以我至少还要挖二十英尺深才能将河水引入。无奈之下,我只得放弃了这种尝试,尽管内心极不情愿。
这样的结果令我伤心不已。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在没有将整个计划完全考虑清楚之前,就不计代
价、不自量力地开始一项工作是极其愚蠢的。可惜,当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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