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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新人旧恨十九（第1页）

息壤在祁鹤掌心泛着血光，席雁的指尖刚触及那抹温热，整座客栈突然被冰霜覆盖。檐角风铃凝成冰棱，她看见九岁的自己蜷缩在冷宫角落，母亲褪色的舞衣盖在身上像片将熄的蝶翅。

“涪儿。“记忆里的母亲掰开她冻僵的手指，把一枚玉珏塞进掌心时的温度，与此刻息壤的灼热惊人相似，那是母亲最后值钱的物什。席雁突然剧烈干呕，吐出大块带冰碴的血——那不是今早的茶水，是昀和十五年咽下的雪。

郝秋的指尖点在她的手腕：“想起来了吗？你母亲咽气前，往你嘴里塞了颗鲛人泪。当然很明显，她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以为是个普通的灵药。“毕竟皇宫中也不乏炼药师，而妃子们最是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这些丹药自然也不能例外。黑雾顺着经脉游走，撕开识海里尘封的封印。冰层碎裂声震耳欲聋，席雁看见“外公“枯槁的手按在自己天灵盖，本该清除记忆的洗髓术，却在触碰到虎符时扭曲成篡改术式。

当时只揭开一角的记忆，此刻彻底没了掩饰，赤裸裸的展示在席雁眼前。

祁鹤的沙粒在窗棂结成星图：“寅时三刻，奎宿犯冲——难怪这些年总找不到孚泽国的龙脉。“他指尖弹在息壤表面，血纹竟与席雁掌纹重叠，“原来不是染血，是认主。“

记忆如附骨之疽啃噬神经。席雁看见承露殿的琉璃瓦在雪地里泛着青光，玉贵仪的金护甲掀翻炭盆，火星溅在母亲背上烙出梅花印。“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女人的冷笑与蛟吟重合，“真当生下子嗣就能飞上枝头？“

某个雪夜，呼啸的风几乎要将人吞没。

那天一个太监将母亲踹翻在地，恶心的东西也并不直接打人，而是掐母子二人浑身是青紫色的印子。

母亲蜷缩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猛然坐起，突然掐住她肩膀，指甲陷进皮肉：“凭什么我们活得甚至不如蝼蚁？！“曾经温婉的眉眼被怨恨侵蚀，“去找你外公，他欠我们母女一条命！“

客栈地面浮现出霜花图腾。郝秋突然拽着席雁后撤，她们方才站立处钻出冰锥——竟是记忆实体化的杀机。祁鹤眯起眼：“洗忆术里掺了离魂咒，你外公不是要保护你，是要把这份怨恨炼成兵器。“

看着席雁身上涌出的剧烈情感，郝秋半眯着眸子露出一丝餍足。

深海方向传来钟鸣，席雁腰间的令牌突然浮空。黛璋的传讯符在冰雾中燃烧：“首席，我们长老们在虺蛟颅骨发现前朝地宫遗址，祭坛上有与你很相似的画像。“

孚泽在虎符失窃以后，就重新选址，建立了新的宫殿，皇上也退位，成为了太上皇。

画像中穿舞袍的少女手握玉珏，额间朱砂却比现在多出三瓣，正是一个起舞的姿势。

郝秋突然轻笑：“原来如此，你母亲不是普通舞姬。“她指尖挑开席雁衣领，锁骨下的鳞状胎记正在渗血，“三百年前被斩的泾河龙女，左肩也有这样的逆鳞。“

“你的母亲，甚至是你的外祖母，本也可以拥有与常人大相径庭的一生，可惜，命运弄人，偏偏什么都不知道，如此寥寥一生。”

郝秋摆出一副似乎是很叹息的样子。

记忆如洪流冲破最后屏障。

席雁看见“外公“站在冷宫枯井边，井底传来锁链碰撞声。他往颤抖的宫女手中下咒时，腰间露出的不是宗门玉牌，而是刻着蛟纹的玄铁令。

“他们要的不是锁龙脉，是养龙煞。“祁鹤的沙粒吞掉最后一块息壤，瞳仁泛起鎏金色，“白塔用善魂织网，你外公用至亲骨血为饵——好一出双龙夺珠的戏码。“

孚泽国龙脉与虺蛟同源，席雁母亲实为龙女转世，胎记即是未觉醒的逆鳞。

席雁脑海中不断整合着记忆：我的外祖母，本来身体很好，在于我所谓的外公澄清后，身体每况愈下，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外公依然强求外祖母诞下了母亲。中间不知是何变故，他不得不离去，留下了传音符，他本以为事情可能会变得麻烦，甚至一波三折，哪里知道母亲受了如此大的，苦难主动，主动唤了他前来，母亲，龙女血脉早就已经到了我的身上，所以他便带走了我。呵，我早知他不是什么好人，可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啊！

他真实身份是泾河蛟族叛徒，篡改记忆是为掩盖席雁真正的龙嗣身份，以便更好的利用这一身血脉，为他自己筹谋。

客栈突然坍塌，却不是被妖力所毁。无数冰棱托着众人升至云端，下方海域浮现绵延百里的冰宫。席雁的虎符自动飞向冰宫穹顶，母亲的声音突然响彻天地：“涪儿，是时候讨回我们的东西了。“

郝秋将手上的佛珠过到了席雁手上：“现在晕过去就前功尽弃了。“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泛起一缕光芒，直直地盯着席雁，深不见底又浮于表面，语气中带着循循善诱：“仔细看，你母亲当年被投井时，手里攥着什么？“

记忆回溯到最黑暗的时刻。十岁的席雁偷偷躲进运泔水的马车前，最后回望冷宫的那眼——井口仿佛伸出了母亲的手，却与那双温暖的手不同，而是布满青鳞的利爪，爪心握着的半块息壤，正与她手中这枚严丝合缝。

海浪凝成冰阶，席雁每走一步，脚下就绽开血莲。祁鹤在身后按住她肩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他耳坠不知何时变成冰蓝色，“你母亲魂魄早与虺蛟同化，前面等着的是三百年的怨煞，她根本不是你的母亲。“

“那正好。“席雁捏碎虎符，玉屑割破掌心，血滴在冰阶上竟燃起幽火，“新仇旧账，该烧个干净了。“

祁鹤眼睛又弯起来就像是悬挂在天空的月牙。郝秋有些不解，却见祁鹤，无声的开口：“这就当做我送你的一份礼物。”

冰宫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母亲的哼唱忽远忽近。郝秋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想起阿姐被炼成妖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执念太深的人，最后都成了灯油。“

看来整个曲晃事件背后，有更大势力在收集执念者魂魄作某种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