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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
王老太太一诧,“我替他还了不少,往后这样的朋友少来往为好。”
见沈贺文颔首,又道:“这帮人着实少吃短见,我对他们说,别看贺文对手底下的人严苛,但他舅舅终归是自家人,血浓于水,岂会置之不理?贺文,你说呢。”
沈贺文未回应,微笑着拨动手中的茶盏,意料之中,老太太紧接着发难了:“我还和他们说,外界都在传是你在当家,哪就这样夸张,不过是老辈纵着小辈历练。”
言罢,一双眼睛直白地凝着沈贺文,是端详也是威慑。
嘉庆年间发家致富,子辈显达,勤奋朴实,鹹丰时渐成大户,从商入仕的不计其数,同治年间,靠读书获官者,已寥寥无几,奢靡成性,但仗家业,仍显赫数十年,后来天下大乱,不思进取的旧日营生不能抵挡洋炮洋枪的掠夺,近三十年,王家如随时可以干涸的一滩死水。
他沈贺文并非善男信女,既然当初费尽周折扭转局势,他就不会空手而归。
何况,他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他道:“西南角的银楼本就是替舅舅们打理,我的人随时可以撤出。”
老太太点点头,与此同时松了口气:“你已帮了很多,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不好再打扰你,我看码头与百货商场也一同交接吧。”
沈贺文笑:“其余産业已在沈氏名下,已经开始盈利,舅舅们想买,我怕他们支付不起。”
闻言,老太太脸色一变,双眼眯起来,道:“贺文,我与你论私,你却与我论公,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沈贺文眼底是有阴翳的,他垂下眼帘:“我希望以后您不要再提起我母亲。”
王老太太一怔,她对这外孙的记忆不多,第一次见面,他随母亲回国省亲,就已是个七八岁的顽皮少年,直到数载后学成归来,会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待人接物爽朗周全,很快为母戴孝,创办公司,青年有为,许多关键的节点,她有所耳闻,但却没有深交。
此刻的沈贺文叫她感到陌生,她无端想到‘不可僭越’四字,兀地,又觉得这想法是多麽可笑,她是长辈啊,是他母亲的母亲啊,随即一拍桌几,冰冷而果断道:“贺文,跪下!”
更深露重,客厅那盏水晶灯绽放着令人目眩得光晕,她忽然力竭。
贺文站起身,披上大衣,缓缓地整理着纽扣。
“我半生只在母亲灵前跪过,等您到那天,我会的。”
他淡淡地说。
老太太满脸不可置信,错愕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沈贺文大步走出门外,车子发动的声音传来,这才怒不可遏,随手抓了个物件砸向桌几,满脑子都是指责,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他怎敢,他怎敢!”
“出来吧,听了多久,越发不成体统。”
宛卿逃不成,只好下楼来,顿了顿,开口道:“祖母何必逼表哥,您也知道,码头和百货大楼是爸爸抵出去借债的,债还不上,自然流拍,表哥也是花真金白银的,至于大伯,一心…一心修道,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她瞅着老太太脸色说不下去了,老太太发出声古怪的哼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注意,但人家自负新时代的人,怎麽会看上你。”
宛卿羞恼:“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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