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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不知站了多久,袁午终于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1,2,0。
他的右手大拇指悬停在绿色拨号键上方,然后慢慢往下,压住了屏幕外侧的ho键。
雾中的海岸(3)
袁午把手机放回口袋。那些砰砰作响声音消失了。
父亲停止了呼吸。在关掉电视的那一刻就已经……或许比那会儿还要提前一些。
来不及了,叫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了。
袁午发觉自己许久没有端详过父亲的面容。
眼睛和嘴巴都自然闭合,没有痛苦,没有留恋。黑色的棉外套是若玫买给他的,穿了许多年,褪色领口好像覆了一层薄霜。
没有父亲,袁午无法独自生活下去。
现在该怎么办?妈妈,我该怎么做呢?
那个炎热的夏天,母亲躺在冷气柜里,柜壁内侧的两排小孔中缓缓流出白烟,白烟融作一片,成了一条蠕动的棉被。
冷气柜放置在丧礼大厅的角落,就像一件普通的家具,没有人关注。客人跪拜的对象是烛台中间的黑白遗照。
尸体和照片,哪一个才是母亲呢?一旦失去生命体征,反而是一张硬纸来的更实用啊。
照片忽地晕染上色彩,母亲的嘴动了起来。说的是什么?完全听不见啊,太吵了。音箱里播放的诵经声在脑中无限循环起来,还有若玫的哭声,木鱼敲打声……
小腹间一阵绞痛袭来——不能留在这里。去找小红吧,现在就去!
袁午推门而出,想起身上的钱包几乎已经空了。
父亲的口袋里有钱吗?要把手伸进父亲胸前的口袋?没有这个必要。这么长时间没出过家门,钱放身上没有意义。
餐厅与厨房的隔柜上只有几枚硬币。他走进父亲的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几盒药和一副老花镜。另一个床头柜的抽屉被锁住了。
环顾四壁,最显眼的就是那个衣帽间了。刚来看房时,袁午就对衣帽间心生好感,原木色的柜格大小独具,三面环抱,让人感到安心。如果能当成房间住在里面就好了。
拉开柜门,摁亮筒灯,父亲洗干净的几件外套和裤子挂在一侧,袁午掏遍所有的口袋,什么也没找到。
退出衣帽间,看到床上高高蓬起的枕头,剥下枕套,里面却只有一个枕芯。袁午失望地坐在床沿上,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床垫一角,终于发现一迭现金。粗略一数,大约有五千元,是平整的新钞。
袁午在通往“大友”
的浓雾中疾走。刚刚走出小区时,还有三三两两的汽车出现。其中一辆贴着他的身体掠过,像瞬间遭遇横风似的扭动了一下。隔着紧闭的车窗,还是能听见司机尖叫了一声。走到半道,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路灯了。
路灯成了悬空的光晕小球,连灯罩和灯杆都难以分辨。灯光的投射距离明变短了,留在地面的光圈比平时小,边界也更模糊,相邻的路灯之间出现了完全的黑暗。
是不是走错方向了?他有点想回去,然而回头一望,前后的景象毫无分别。还能回去吗?现在回去,回到一个小时以前,抢下父亲手里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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