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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龙吟没有再多说,只是细细地在屋内检查起来。却见屋子的东西两侧墙边各设了一张木床,看样子是双人“宿舍”
,床脚处又各有一桌一椅,摆着油灯、水杯等杂物。李三聪的衣服搭在西边的椅子上,显然那一侧是他的地盘,桌上油灯亮着,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李三聪的尸体悬吊的位置正在两套桌椅之间,古代的房梁都高,不过把绳子扔过梁去也并非难事。而这屋子也许是年头较久的缘故,房顶或是墙壁上的粉都大块大块地剥落了,结着蛛网,覆着黑尘黄斑。
正如楚凤箫所说,屋内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凶手为何不干脆借机制造一个李三聪上吊自尽的假象,而反而要把他的尸体弄成现在这么一个诡异的状态呢?
有原因的,他一定是有原因的,他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楚龙吟满屋子细细检查了一阵,又让我搬过东墙的那张桌子和椅子上下摞起来,他上得桌去,踩在椅子上正好能够着悬吊李三聪尸体的那根绳子所搭的房梁。探头在上面瞧了一阵,脸上泛起了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时楚凤箫从门外进来,楚龙吟便从椅子上迈下,一手撑在我的肩上跳下桌子,险些把我摁得坐到地上去,他便顺手在我的后脑勺上拍了拍以示抚慰,问向楚凤箫道:“如何?可有了嫌疑之人?”
“有是有了,只不过几乎每个人都可以证明自己的不在场。”
楚凤箫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我方才不止问了伙房的人,所有的家仆也都问过了一遍——这倒好说,只需让他们相互证明案前后的时间里自己不在场就是了。先说除伙房的人以外的其他下人——十分巧的是,在案的一至两个时辰内,一部分下人凑在一处用晚饭,一部分下人打扫庭院,还有一部分候在前厅附近随时待唤,每个人都有不止一个的人证能证明自己当时不在案现场。这么一来反而很容易就锁定涉嫌范围,即在伙房任职的、除死者李三聪之外的另七名厨子。”
“在这其中有四名厨子自始至终都待在伙房,可以排除在嫌疑之外,”
楚凤箫继续说道,“另三名厨子:伙房总管丁德明、南菜主厨陈向东、北菜二厨徐进的不在场证明略显模糊,不出所料的话,凶手应在这三人之中。”
“通过问讯得知这三人皆有杀害李三聪的动机:总管丁德明,对自己手中权利看得甚重,因伙房总管一职每每有油水可捞,因此凡是对其职位有威胁之人都曾遭到他的排挤打压。听说今早丁德明同李三聪就伙房总管一职生过口角,险些动起手来,后被众人劝开,而李三聪之所以在死前回到自己房中,就是因为今日这一整天都受到丁德明的无理挑衅,心中有气,加上他今天又有些闹肚子,遂托病请假回房,之后便遇了害。”
楚凤箫说至此处,又是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中沉重,偏开目光望向窗外。听得他继续说道:“李三聪是北菜的主厨,据说其手艺不如二厨徐进,只是仗着比徐进早入府几年,因而一直占据着主厨的位置不肯让贤,因此两人之间也是矛盾不断,怨恨堆积日久。也有人证明今日亲眼看到徐进往李三聪的饭菜里放了几勺子溲水,想来就是导致李三聪腹泻的原因。兼之丁德明与李三聪的口角在伙房人尽皆知,因而不排除徐进藉此机会作案并且嫁祸于丁德明的可能性。”
“南菜主厨陈向东,听说曾与李三聪同时看上了一位姑娘,原本那姑娘有意于陈向东,却被李三聪从中作梗硬是将两人拆得散了,陈向东因此而一直记恨于李三聪,甚至有一次企图杀害李三聪未遂,所以此人嫌疑最大。”
“而在李三聪死亡的一个时辰前后,丁德明曾独自离开过伙房一段时间,这期间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去向,而据他自己所说,他不过是觉得身上不大舒服,便到院子里随意走了一走。”
“徐进和陈向东两个人却是在案前后一起回过徐进的房间约有两刻(即三十分钟)多的时候,其原因是陈向东急需钱花,便找徐进借钱,徐进原不想借,无奈陈向东也看到了他往李三聪饭菜中浇溲水,以此相要挟,徐进无奈,只好带了他回房取钱——在这期间,陈向东拿了钱后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钱收起,而他的房间就是这一间——他与李三聪同住一房,据他自己所说,在他回房时李三聪正躺在床上歇着,屋内没有点灯。他原以为李三聪已经睡着了,便黑灯瞎火地摸索了一阵,想要把钱收到自己的衣柜中,因此才在屋内多耽搁了一段时间。而当他准备离开时,李三聪却起身下床,点亮了油灯,坐在他的那把椅子上喝水。——之所以问到这些细节处,是因为陈向东和徐进处于分开的情况只有这段时间,如果这段时间内陈向东杀害了李三聪,那么他应是没有任何不在场证明的。”
“只不过徐进的房间就在这间屋子的隔壁,陈向东从此屋出去回到徐进房中,叫他一起回伙房去,徐进吹熄了油灯准备出门时,清楚地看见墙上映出隔壁李三聪坐在桌前的影子,因而反倒为陈向东并没有杀害李三聪做了证明。”
“两人回到伙房又过了一柱香(约五分钟)时候,丁德明才随后回来,而不过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刚才前来报告李三聪死讯的那名小厮因受了李三聪先前之托到外面替他买了些止腹泻的药,同另一名小厮结伴回来,路过李三聪的房间时顺便将药给他,因而现了尸体。倘若陈向东果真并未杀害李三聪,那么李三聪的死亡时间就应是从陈向东与徐进离开房间至小厮现尸体时止,在这期间唯一没有不在场证明之人,只有丁德明一个,而陈向东和徐进在此之间也曾在房间里分开过一段时候,不在场证明并不充分,且也不排除两人联手作案的可能性。”
“以上便是三个嫌疑最重之人的口供,”
楚凤箫舔了舔说得干的嘴唇,望住一直认真倾听着的楚龙吟,“小钟儿对李三聪死亡时间的推断完全正确,凶手必在这三人之中,而我更倾向于丁德明。你怎么看?”
楚龙吟笑了起来,伸出大手在楚凤箫的头上拍了一拍:“辛苦凤儿爷了,回去让咱们小情儿给你敬茶。”
说着瞟了我一眼,仍向楚凤箫道:“丁德明在徐陈二人回到伙房一柱香后回来的——假设他在这二人离开房间时便潜伏在李三聪房间附近,那么当二人离去,他进入李三聪房间,施展杀手杀死李三聪,将其倒悬于梁上,而后出于某种原因地缚其双臂于身侧,再离开房间赶回伙房——我倒认为一柱香的时间根本不够用。且我方才在那梁上现了些古怪:梁上灰尘明显有多次搓划过的痕迹,那是有人拽着绳子上下滑动不止一次而留下的。既然不打算伪装李三聪是自杀的假象,那随便吊上就好了,却又为何拽着绳子反复上下滑动呢?这滑动绳子也是要耽误时间的,一柱香?远远不够。因此我认为,丁德明并非凶手。”
楚凤箫听了他这一番分析,一时间默然无语。
楚龙吟看着他轻笑一声,伸出修长手指冲着他的鼻尖虚虚一点:“小凤儿原本也可得出同我一样的结论,只不过……你此刻的心,乱了。”
楚凤箫垂下眸子,目光却看向立在旁边的我,眼里有种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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