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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越过一脸谄媚的小二,正欲离开,一位满脸风流相的紫衣男人忽然挡在谈锦面前,他展开手中折扇轻摇,“谈老板,这一曲还没谈完,就带着琴师离开,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是我的夫郎,不是琴师。”
谈锦将齐元清护在身后,“公子若是有雅兴,不妨移步高山,听闻那儿来了位琴师,琴艺颇佳。”
高山位于城南,是品茗赏琴的风雅之所。
谁料那紫衣男子却并不给谈锦面子,将手中折扇一合,反问道:“谈老板以为大堂中坐的这些宾客是为何而来?”
“这儿是酒楼,诸位自然是为酒菜而来,夫郎的琴音只是附加之物。公子举止风雅,自然是明白君子不乘人之利的道理。”
谈锦淡淡开口,一番话直接点明宾客付钱买的是酒菜,而非琴音,紫衣男人若是揪着琴音不放,便是贪小便宜。
那紫衣男子显然没料到谈锦这出了名的草包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脸色瞬间涨红了,以扇尖指着桌上酒菜道:“原来谈老板还记得这是酒楼?这菜缺斤少两便罢了,酒也掺了水,五碟菜一壶酒竟要价一两银子。谈老板真当宾客都是傻子吗?”
他这话说得在理,谈氏酒庄确实要价虚高且菜品量少,大堂中不少人出声附和他。蓝衣男子颇为得意地展开折扇轻摇,是吃定了谈锦会为了酒楼生意让自家夫郎继续弹琴。
谈锦偏头看见齐元清站在自己身后,虽不一言,但攥着衣袖的手已经用力到骨节白,不免心生怜惜。齐元清本是高门贵子,骨子里带着傲气,如今却要以琴揽客,心中所受煎熬定然不比身体承受的苦痛少。
他抬眼看向店中尤在窃窃私语的食客们,对小二朗声道:“把这位公子的钱退给他。其余人想退的一律退了。谈氏酒庄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琴瑟之音。”
“少爷!”
小二还当自家少爷是得了失心疯,“若是退了钱,又不让少夫郎在这弹琴,怕是——”
当着众人的面,小二没直说,谈锦却也听明白了。
今日齐元清若是走了,凭着这酒楼的高物价和粗制滥造的菜品恐怕没有一位客人愿意再踏进来,再加上退了这批客人的钱,相当于一天白干还亏本。
但亏本又如何?谈锦拉着青年的衣袖往外走,给小二冷冷撂下一句,“把钱退给客人,其余的事用不上你操心。”
一个店里的小二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直接挑明青年以琴揽客之事,可见青年平日在这酒楼中也受了许多怠慢。
马车早已在外面候着,谈锦迈开长腿上了马车,回身向白衣青年伸出手。齐元清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兀自扶着车架爬了上来。
谈锦看着青年沾了薄灰的十指,掏出帕子递给他,“擦擦吧。”
齐元清扭头看着窗外,看也不看他。
谈锦不免又叹了口气,心道自己22年来积德行善,才刚从奶奶手里继承了富春茶楼,老板的椅子还没坐热乎,怎么就穿成了这么一个人渣呢?但他既然穿越过来,继承了原主的身体,便要尽最大的努力好好补偿齐元清。不求青年能够原谅,只求他往后能过得美满康乐。
谈锦叫停了马车,让车夫去路边的茶摊买壶热茶再要块干净帕子。等车夫离开后,他便开口道:“元清。”
他换了个叫法,比叫夫郎自在些,“我知我从前混账,不论是毁你清白迫你下嫁,还是逼你在酒楼弹琴。你恨我、怨我,再也不想见我,都是应该的。”
齐元清听他说起这些,想起往日所受委屈,咬着牙不一言,心中已将他骂了千遍万遍,却听谈锦继续道:“只是若我们现在和离,你与本家断了关系,样貌又——”
他顿了顿,脸上无端有些热,却还是实话实说道:“你样貌气质都是一顶一的。小儿无罪,怀璧其罪。若是现在和离了,只怕——”
齐元清自然也明白这些。和离的哥儿便只能依靠本家,而他是丞相府的弃子,便是和离了也只能如水中浮萍无依无靠,最终被有意之人掳去下场说不定更糟。他看着自己红痕遍布的双手,心中只觉得可笑——眼前这个带给他一切厄运的人,竟也在无形中给了他庇护。
青年抬眼,目光冷淡宛如山巅之雪,他开口打断了谈锦的话,“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把你母亲的遗物赎回来还给你,再为你治好手疾,找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再找一户好人家收养你,帮你重开始——”
顶着对方越来越冷的目光,谈锦有些说不下去,他惴惴地开口:“怎么了?你不喜欢我的安排吗?”
谈锦自以为这个安排能最大程度地补偿齐元清,但若是青年不喜欢,他就改。
齐元清定定地盯着谈锦看了片刻,从前他从没有仔细看过眼前这个男人,因为多看一眼就恶心,而今天,这个男人除了叫他觉得恶心,还很可笑,他嗤笑了一声,垂下眼,“你又在赌场欠钱了吗?我说过,我不会去找丞相要钱的。”
他这么说,谈锦便想起来,从前确实有一次,原主欠下巨额赌债,回来后便罕见地对齐元清有了好脸色,只为了让齐元清去找丞相爹要钱,齐元清自是不愿。原主见目的达不到,瞬间翻脸对齐元清极尽侮辱,后来还是将青年母亲的遗物抢去典当,而后还了赌债。
谈锦张了张口,有了原主的前车之鉴,恐怕他此时再说什么青年也不会信。“元清,我并不是为了钱。”
他有些苍白地解释道,车内的气氛却越来越冷,青年闭着眼,一副不想再多看他一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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